洪城东区,俗称窝棚区,明颢只知道小林住在这一带,不知道具体位置,不过随便找个老大爷问一问就好,蚁民之间没有院墙和门锁的隔阂,只要住在一个区里,就会像一家人一样互相知根知底。
窝棚区里是和明颢自己小屋门前一样崎岖的沙土路,一到旱天尘土飞扬,一到雨天泥浆满地,还暗藏不少尖锐的石块,踩上去足以让人烦恼一整天,不过明颢没工夫例行抱怨一下路况顺便骂一骂管理道路的大人们,他急着找到林声家,一大早的时辰,大多数人都上工去了,路上行人难觅,明颢徘徊许久也没找到人问路。
终于,前面一个窝棚开着门,门口坐着个干瘦的老大爷,看起来生活过得去,拎着个烟袋,吧嗒吧嗒抽着。
竟有门路搞到烟草,应该是混得不错的蚁民了,这样的老人家通常在一区之内颇有名望,肯定能问出小林家在哪。
“大爷,歇着呢”明颢微笑着行了一礼,“我想问问林声家怎么走。”
那老人在鞋底子上磕了磕烟袋,一翻眼皮,浑浊的眼球自下而上打量了明颢一番。
“又是派来催命的鬼老东西不知道,让你们那个混账忘八主子自己找去。”
老人不明不白的撂下一句话,把烟袋锅子往领子一塞,翻着白眼,朝明颢身前啐了口老痰,抬屁股就走,还顺手把窝棚的门拽上。
“哎等等”听老人话头不对,明颢赶紧赶上一步,拉住了门,“老大爷,您这不明不白的骂谁呢什么催命鬼啊”
“把人打成那样,还有脸恶人先告状管人家娘俩要钱,不是催命的鬼是什么什么东西”老头从门缝里恶狠狠的瞪着明颢,年老体衰的拽不过他,索性开了门,一边骂着一边抄起烟袋作势要打。
“老大爷您恐怕误会了,我是林声以前的同事,别打”明颢一边上蹿下跳地躲闪,一边解释,“是他给我打电话,我听他声音不对劲,才想来看看”
“咳,是这么回事啊,”老人住了手,有些尴尬的笑笑,若无其事地坐回板凳重新点上烟袋,“老林家是前面路口左转第三家,你自己去吧。”
明颢低头作揖,谢过之后却没走,“老大爷,刚才您说的,什么催命鬼,什么打了人还要钱是什么意思林声出什么事了”
“不说了,你自己去看吧,”老人叹了口气,眼底浮现一抹悲哀,转身进了窝棚,“可怜呦,孤儿寡母的”
心下更是不安,明颢撒腿就跑,找到了前面路口的左转第三间。小小的窝棚,破败不堪,似乎年久失修,门紧紧的关着,透过小窗看不见里面,黑漆漆一片。
敲了三下门,门后有轻轻的脚步声,门却迟迟没开,简陋的窗棂后,露出一双眼来。
“请问这里是林家吗小林,林声,你在吗我是明颢啊,”明颢喊了两声,那双眼还是惊疑不定的窥视着,想了想,明颢又加上一句,“我是你以前的同事明颢,来看看你”
又等了一会,门后想起哗啦啦的铁链声响,窝棚的门缓缓打开一条缝。
“快进来吧。”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明颢想把门拉开,门后却有双手把门死死拽住,无法,他只好从缝隙里钻进去。
门被重新关上,铁链哗哗响着,似乎赶紧上了锁。
借着稀薄的光线,明颢看到门后是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似乎饱经风霜,有些显老,眼睛还有些红肿。
“您是林声的母亲吧阿姨您好,我叫明颢。”
“啊,明颢啊,我听小林说起过你,进了学堂的,好孩子,”林母揉了揉眼睛,应承着,看看狭小昏暗的家,有些局促,“你看着破落的小窝棚,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让你笑话了。”
“哪里的话,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上门打扰,是我失礼才是,您看我第一次登门,空着两只手就来了。”
“什么空手不空手的,能来看看我家林声就是好的,”说到此处,林母抹了抹眼眶,声音有些哽咽,“除了催命的,还是第一次有他的朋友来”
“阿姨,您怎么大白天的紧锁房门啊,还有小林,我听说他好像”
“唉,不锁门哪行啊嗨,自家这点破事就不跟你说了,林声在后屋,你去找他说话吧,”林母摇头笑笑,似乎面有苦涩,而后朝屋后喊了一嗓子,“声啊,醒醒,你朋友来看你了”
“嗯”屋后应了一声,虚弱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