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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疑是故人来(2 / 2)

小人通天 谈天音 3690 字 2020-08-02

您的祖上中山王劳苦功高,爱民如子,将百万之兵,不曾妄杀一人,因此才有了这钟鸣鼎食之家。几代皇帝亲自题匾,礼重之心,何其良苦天下的勋贵,俱以魏国公府马首是瞻。想当年,江南大旱大涝,万岁拨乱反正,应天府都不曾乱。为何因为有第一功臣家徐家在。而今举国太平,应天府却不断。追根朔源,难道不是魏国公家余威不在,无法镇住此方水土您坐享富贵,旁观民不聊生,以为事不关己。殊不知花不开果不结,枝叶芜杂,别人忘不了要追根述源的。论起本朝在应天府根基,舍国公爷为谁”

他这一席话,说得铿锵。徐祖彦骇然语塞,而苏韧纹丝不动。

这时,黑云翻滚,雷鸣电闪,风扫落花,堂内骤升寒意。

卷帘深处,有一女人“呀”得惊呼,伸出手扯住了扬起的帷幕。

徐祖彦闻声警醒,眼神掠过些许狼狈。

苏韧不露声色,心中想这徐祖彦一把年纪,在这种场合,居然留着女人听壁角

纵然富贵之人,青年时纵情声色,尚可推说风流雅事。到老了,还耽于宠溺,堪称晚节不保。

徐祖彦理了理深衣皱褶,愠怒道“苏大人未免言重了谁要追根朔源我都问心无愧。”

雷声隆隆,苏韧语气冰冷“下官身世如浮萍,自然挖

不来别人的根基。但国公爷是否想过,为何在此时此刻,有了下官这样一个人物,敢在您面前直言不讳您如糊涂了,请细看下官身后这柄宝剑。有此剑在,我不过是个剑匣子罢了。”

徐祖彦将信将疑,绕到苏韧背后,低头查看范青怀中宝剑。

范青瞧一眼苏韧。苏韧点头,少年会意,双手奉剑于魏国公。

宝剑出鞘,剑身雪亮,刻着八字铭文,恰一道闪电划过,字字耀眼。

徐祖彦倏然变色。也难怪他。那八个字,苏韧早已经烂熟于胸。

“金石不渝,执一用剑。”

今上名鋆jun。执一,正是他为皇子时的字。外头并非人人知道,魏国公是必定知晓的。

苏韧斜眼旁观,心中竟涌出快意素日傲睨万物的魏国公,也不过个进退失据的老男人。

弘清大师兄说世上皆有因果。当倪大同赠给苏韧宝剑之时,苏韧并不知道会有这一幕。

可当苏韧“尽人事,听天命”到了这雷电交加的瞬间,他极坦然。一切,都是顺利而成章。

苏韧在少年时,几乎是见不得光的卑微。往上爬那条路,他认得清楚,须臾不敢糊涂。

在这黑暗的阶梯顶端,只能有一个日头。无论何种光芒,都不能与日光抗衡。

天下以皇帝为至尊。至尊的意志当前,无论蝼蚁百姓还是权贵鼎臣,唯有服从一条路是理。

他今天来徐公府,本就打算破釜沉舟,放胆一试,并没有准备多半句废话。

虽说他是狐假虎威。可假如魏国公面对此剑,还不生出敬畏之意

苏韧已经暗暗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将会借题发挥,向皇帝密奏徐氏谋反,以灭其族

徐祖彦持剑踌躇,望向范青问“这小哥儿面貌不俗,莫非是宫中之人”

范青到此时方开口道“禀国公爷,晚辈姓范名青,家父范忠他算得是宫中人。”

霹雳炸响数声,大雨如万箭齐发,和着狂风,咆哮而至。徐祖彦手指僵硬,缓缓送剑回鞘。

剑刃一收,阴暗的画堂内,苏韧的白净面皮,范青的青黑眸子,隐隐泛光。

徐祖彦注视他们,长吁一口气“圣上之意,我明白了。我本当宣力守正,以报皇恩。”

苏韧袖子抵着椅背,曼声说“国公爷,万岁保全功臣之心,古来罕有。府内缺粮,黑市暴涨,若万岁发一道上谕然而,您只见了此剑。下官请您同舟共济,过了这阵风雨,徐公府还是徐公府,任谁也动摇不得。”

他话说到这里,便是尽头。接下来如何办,理应象是对方主动,而不该全出自他苏韧的意思。

他明白,哪怕手握有尚方宝剑,真是要同舟共济,万不可盛气临人。

何况徐家是名门显贵,总好个面子。魏国公生于锦绣丛中,多半任性。

徐祖彦若真负气要拧着来,又得他苏韧多花多少工夫

果然,苏韧语气一缓,徐祖彦顺水推舟,谈起自家积粮,言及黑市,他蓦地叹息一声,帘内冒出细碎声响。

徐祖彦盼顾左右,吐出两字“上茶。”

一个少妇端着茶盘,姗姗而来。她着件鹅黄扣身衫子,不施粉黛,鬓边仅簪着栀子花。

徐祖彦添上句“此是内人孟氏。”

苏韧心想嗯,这是市井常说他那须臾不离左右的如夫人了。

苏韧虽年轻,对声色向来没大兴致。外头的女人,无论老少丑妍,他都不会多花半分精神。

可是,对于这徐家的如夫人,他倒多加了份心。

只因他是个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人。

从小吏到府尹,从帝京回南京,这种心性变不了。

今日,他已唬住了魏国公,目的已足。

人与人交锋,占尽了上风,都是虚的,有什么意思

在别人家的爱妾面前,他存心是要给魏国公挽回面子。

所以,他偏离了椅背,诚敬道“多谢徐夫人。”

此言一出,孟姬登时面生光彩,徐祖彦垂手轻咳,目光则转为柔和。

国朝尚礼。国公夫人,乃一品命妇。而这位孟姬,无论如何专宠,都称不得夫人的。

苏韧作为朝廷命官,如何不知可这种小节,他认为不必拘泥,送个人情给魏国公何妨

孟姬对苏韧万福“苏大人是父母官,当明朝秋毫。外头乱嚼舌根子说妾身俩兄弟贩卖粮米,阿是笑话妾身在府里,金山银山都有,娘家人什么没见过非要那种昧心钱”

苏韧听了,连连点头。

徐祖彦咳得面皮发红

,孟姬将茶碗盖呯的丢在他面前,喋喋不休“素日家里私库,都是三哥母子掌管。妾身每日辛勤,没落半个好字,平白让人构陷去苏大人,您评个理来”

苏韧温言道“徐夫人,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国公爷身负人望,自有丘壑,不容下官置评。”

他左一个“徐夫人”,右一声“下官”,孟姬不好再发作,帐幕里忽然滚出个着丝衣的小男孩。

小童两三岁,想必刚睡醒了,呀呀喊着阿爹阿娘。

孟姬一把揽住男孩。徐祖彦说“苏大人,这是我的幼子。”

苏韧对别人生的小孩子,一直提不起劲来。可他深知要拉拢人心,孩子是必须赞的。

他牵着小孩,笑不唧儿说“小公子好周正模样。蓝田出玉,名不虚传。”

孟姬得意。徐小公子望着苏韧的慈眉秀目,咧开了嘴,放心任这红袍叔叔抓着手。

徐祖彦何等身份,此番对着一介府尹,先是愤怒再受恐吓,失魂落魄又逢惠风和畅。

他真喜也不是,伤也不是,端着的架子放不下来,神色颇为尴尬,仿佛心乱如麻。

苏韧推了请饭,适时告辞,待魏国公送他和范青出堂,他看似闲闲地送上最后一句话“国公爷,下官此次在江南,多蒙您的照顾。今日在中山王陵,我也探访了碑亭,萱草花雨中盛开,令人感动。回京之后,苏韧一定表奏您的功劳。万岁以孝治天下。您生母与您父亲合葬之事,也许是指日可待。”

徐祖彦蓦然止步。他头上,雨后的夜幕,澄清如洗。他眼前,苏韧的表情,实在真挚。

良久,徐祖彦俯身,握住了苏韧的手,低声道“苏韧你放心。有君此言,我必助君。”

苏韧心中一轻,知道这回自己已是“探骊得珠”。

攻心之术,本是软硬兼施。

即便软硬都圈不中,切中其要害,则一击得手。

回到应天府衙,一行人皆饥肠辘辘。谁知马车才进府衙,马厩里乱作一团。

苏韧尚未开口,范青已翻身下马,横眉道“什么东西在此吵嚷”

他话音刚落,有人劈面丢过一把草料,大喝道“是你爷爷”

范青本锦衣玉食,惯在家颐气指使,此刻又累又饿

,满头脸草屑,不由火冒三丈。

他回头看苏韧,厉声到“苏大人到了,这厮还敢造次”

那青年差役打扮,是个长脚,想是喝醉了,说话有点大舌头“哈哈,那不就是苏苏嘉墨么在咱们六县里,谁不知道他一个馒头分两顿吃,一个钱儿拆两半使。好攀上高枝了。在爷爷面前,充的哪门子大人”

苏韧光是看着,神定气闲,并不着恼。

旁有老衙役诉说:这人乃县捕役,今日来府衙办事,因与人拌嘴,故借酒盖脸闹腾起来。

苏韧尚未开口,范青指挥一班衙役道“绑起来灌他马尿,波他冷水,看他还敢放肆”

苏韧只当没听见,携范青到后园。他擦了头面,才吩咐官奴道“让厨房不必备我这儿饭菜了。对了马厩里那位清醒了给他送碗绿豆汤去还有”

交待完毕,他叫上范青,二人同出应天府衙,到了邻近街上一家回回人开的馆子。

馆子不大,洁净可人。回回人勤俭,因市井萧条,只点了盏油灯,苏韧挑了暗处坐了。

他点了盆牛脯,水芹。等堂倌走了,他轻轻对范青说“青弟,你是北人口味重,江南吃得清淡,苦了你。此是咱县籍回回开的店,我是特为请你来的。”

范青凝神片刻“苏大哥,马厩里那人你真认识么”

苏韧莞尔道“县不过一条大街。几年前,他与我俱是县太爷麾下,你说认得不认得”

“那我”

“无妨。给他个教训很好。这人名叫江鲁,专司县内捕役。他还有个哥哥江齐,似在应天府刑房内当差。虽说籍贯是山东人士,他兄弟却在县里长大。此人心直口快,只是贪杯。他曾照拂过我娘子开的偶人店,对我算得义气。江鲁乃可用之人,不是有典故“疯子”么人脾气大是出名的,你尚未曾见识呢。”

范青抚摸玉佩道“我是一时气急。据说人无嗜好,不可以深交,以其无深情也。苏大哥,你打算带上他去溧水县么”

“呃”苏韧看跑堂布菜,将筷子递给范青道“他一闹,那么多眼睛瞧着呢。我连你都不带,怎么会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