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澜即刻命人带了计量仪,去往各处走访采石场,收集数据。
此次春汛,有惊无险,已经过去。河道账目,都已查清,只待全部核实,届时再整顿河道衙门,发落欺上瞒下的众人。陆安澜事务繁忙,当下众人收拾行囊,准备明日启程回京。
谢如冰心中发急,谢明时如何安排,陆安澜至此刻都没有明确过。
是以,谢如冰追着陆安澜的脚步出来了。
“大人……”谢如冰不由得叫住陆安澜。
陆安澜见是她,知她有话讲,道:“走吧。”
谢如冰只得跟着他,入了房内。
“大人,人人都说您赏罚分明。这次,账目是查清楚了。就想请大人帮我个忙。”谢如冰有些焦急地说道。
“什么忙?”陆安澜一边整理着桌案上自己的东西,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父亲重病在身,郎中说了,需要静养。可否免了他在堤坝上劳作,只要在衙门内做些杂事便好?”谢如冰道。
陆安澜早已料到谢如冰的请求,必定是与谢明时有关。听到她如此说,毫不意外,道:“你父亲的苦役,是圣上定下的,我不能擅自更改。”
谢如冰闻言,有些失望,道:“圣上日理万机,他只说了让父亲在河道服役,至于做什么,陛下并未明言。若大人肯通融,定然是可以的。”
陆安澜失笑:“倒是忘记了。你乃是女夫子,最擅长的可是咬文嚼字。”
谢如冰见陆安澜始终一副轻飘飘的模样,心中恼怒,却也只得强忍着,道:“大人,无论如何,我父亲也教导你数年,但求你看在这份上,帮我一次。”
谢如冰不说还好,一说起此事,陆安澜整张脸就沉了下来。
最初,他并不知道谢明时与他父亲之死有牵扯。入了谢明时门下,真心诚意地做他的学生,甚至对他有一种隐隐的慕孺之情。
岂知,他险些认贼作父!
陆安澜看着眼前目露焦急之色的少女,冷笑道:“若不是看在他教导我数年的份上,你根本不可能来到孟津,更别提见到你父亲。我擅自带你来此,回京后圣上必定会问起。若是回答得不满意,圣上是否会猜忌我?我身上的风险已经够大了。”
谢如冰闻言,反驳道:“当日来此,条件分明是说我回京后回陆府!怎的如今又扯别的事情!”
陆安澜有些恼怒,站起身来,往内室而去,只留下一句话:“此事不必再说。”
谢如冰无法,闷闷不乐地出来,想了想,举步往谢明时的住处而去。
谢明时听到谢如冰说明日便要回京,也并不伤感,只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和二郎。
“不必为我担心。我已是风烛残年,无甚可操心的。”谢明时俨然还是虚弱,话说多了些便有些喘气。
谢如冰给谢明时顺背,有心想问问父亲,为何陆安澜前后变化这么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又怕他忧心,犹豫再三,终是没有问出来。
父女俩说了一会话,谢如冰陪着谢明时用了晚膳,正要回房时,却见陆安澜从外头进来了。
谢如冰不由得一哼,也不知此刻,他陆大人来这里要做什么。
“谢大人。”陆安澜拱手,问了一声好,表情平和,与下午对谢如冰那般恶劣的态度判若两人。
“安澜,你来了?正好,我也正想去找你。”谢明时站起身来,微笑道。
“冰儿,你先回去。”谢明时吩咐女儿。
“爹,我想陪你……”谢如冰如何舍得,过完今晚,下次再见不知何时。她忍不住挽着谢明时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小女儿的姿态显露无遗。
谢明时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道:“去吧。爹爹和陆大人说些话。”
谢如冰看了一眼谢明时,终还是起身走了。
“坐。”谢明时坐了个请的姿势。
陆安澜坐下,还没开口,谢明时就先道:“多谢你在京中照拂冰儿和恒儿。”
陆安澜淡笑,道:“这本是应该的。”
“你算是我这辈子教过的最有天资的学生,虽然你投笔从戎,我们也疏远了,但是,我私心里还是将你当做我的学生,你不会见怪吧?”谢明时道。
“怎会。我心中也视大人为老师。”陆安澜道。
“当真么?最近几年,我总觉得你变了。”谢明时目光之中,带了审视。
“我确实变了不少。身在枢密院,又渐渐往上走,考虑事情就与从前不同。”陆安澜道。他虽然查知他父亲之死与谢明时有关,却不欲打草惊蛇,想着多查出些消息出来。因此,他与谢明时维持着面上的和睦。
然而,谢明时此人,他派人跟踪数年,竟仿佛无懈可击。
“冰儿甚是担心您的身子,想着能不能减免您的苦役。”陆安澜道,“此事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我若要干涉,须得了解清楚,才好从旁劝诫。当日您究竟是如何劝诫陛下的,为何陛下如此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