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慎叹了口气,道:“通知诸营,上路。”
信使立刻前去传令。
听到这话后,段末波一直黑着的脸终于缓和了。
出征时五千余,连续行军、战斗之后,还剩四千多。
在善无故城附近转了一圈后,渐渐被敌人发现行踪,紧追而来。
山间各个部落也警惕了,设防的设防,转移的转移,总之没以前那么好对付了,总会让你付出点代价。
敌后奔袭,本来就是以有备打无备。敌既有备,那就不划算了。
于是他们折而向南,试图摆脱追击。
中途资粮不足,又抢了一个小部落,但也因此拖延了脚步,暴露了行踪,被敌人再度咬上。一番厮杀之后,战死的战死,失散的失散,而今只有三千余了。
说句难听的,在敌后掉队、失散的,回来的几率较小。
一没向导,二没资粮,大概率被胆意渐壮的部落围杀,或被追击而来的敌军消灭,甚至敌人没找到他们,自己在山间病倒、饿死。
他们现在已经快出山了。
登高望远之时,隐隐可见平坦的谷地。如果所料不错的话,那里应该属于马邑县境。
山间很快响起了马蹄声。
邵慎翻身上马,带着大队呼啸而去。
府兵紧随其后,一人三马,飞奔而走。
片刻之后,数十人又驱赶着数千匹看起来疲惫不堪、瘦骨嶙峋的马儿跟了上来。
很显然,这些替换下来的马还没放牧足够长的时间,没来得及把膘养起来,就被迫跟上大部队了。
没办法,追兵来得太急,他们有地方换马、补给,可不意味着你也可以。敌后作战,这就是最大的难处,因为你没有稳定的补给点。
草原部落里,女人、老者、少年都能占据一个山口,居高临下,开弓射箭。
箭只要飞出去,就有可能杀敌。
能突袭就突袭,不能突袭的话,你没时间和他们耗,因为追兵瞬息即至。
沉闷的马蹄声一阵接着一阵,响彻整个山谷。
行走过程中,有的马突然间就口吐白沫,倒毙于途。
没有人停下。在这支部队里,一切都是消耗品,无论人还是马。
行走半日之后,落雁军、府兵各一部最后跟上。
他们是留在后面阻挡追兵的。
利用山势、河流迟滞可能追过来的敌骑,保证大部队顺利跑出去。
六月二十日,就在邵勋、拓跋郁律已经议和之后,他们这支如同野人一般的部队终于冲出了连绵群山,下到了宽阔、平坦的盆地(大同盆地)之中。
马邑县境内的游骑数量已经暴增数倍以上。
他们甫一出山,就见到了数十游骑在远处歇马、巡视。
见到他们之后,一部分人大胆地围了上来,但并不靠得过近,只远远缀在后面。
一部分人则飞奔离开,四处报讯,准备调集大队人马过来围剿。
邵慎等人面色凝重,这个时候也不再爱惜马力了,并且丢弃掉了碍事的行李,向西南方向狂奔。
二十一日,迎头遇到了阻截。
晋军归心似箭,与贼人奋力拼杀,部曲督陈铜根中流矢而亡。
二十二日,冲到天池以北,又遇一股敌骑,双方于旷野之中接战,杀声震天。
天池之上的刘昭见得,亲率部落轻骑出击,击败拓跋鲜卑,将邵慎等人迎了进来。
此时一点计兵马,只剩两千多了,损失过半。
没回来的人里面,战死的最多一半,散失的甚至更多一些。
消息传回石岭关后,邵勋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大侄子这一路,算是此番最后一支结束战斗的部队。
对于损失过半这个事,他没有过多苛责。
霍去病第一次河西之战深入敌后,经验不足,运气不好,遇到了不少匈奴兵,战斗频次高,一万精骑只回来了三千,损失七千。
第二次就好多了,深入敌后,约两万骑兵只损失了三成。
大侄子在丘陵、河谷、盆地之中反复转圈,前后转战近千里是有的,最后损失过半,还可以,不算差。
六月二十六日,邵勋下令班师,其时军已断粮,只剩肉汤可食。
行至晋阳时,得到消息,五月时长安附近地震,终南山崩。
这时他终于明白匈奴没有大举东进的原因。
这小冰河气候、这地质活跃期,大家活得都不容易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