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朱允熥对王登科和冯朝阳恨得要死,但还真没理由杀这两人。
哪怕是按照大明律,杀这俩人的理由都不充分。
因为这两人只是贪功,还真没有实质性的贪污。
王登科为了给自己这个皇太孙挣钱而违规,冯朝阳则是为了巴结自己这个皇太孙,配合王登科乱搞……
如果非要追究,他这个皇太孙才是第一责任人。
因此,朱允熥只能想法子折磨两人报复,没法动用大明律。
除非他像老朱那般,直接来个皇权特许,杀了也就杀了。
然而,朱允熥跟老朱不一样,他要脸……
朱允熥对兵部那几只鬼轻拿轻放也是基于此。
他们老朱家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朱门酒肉臭,凭啥要求别人勒紧裤腰带跟着他们家干工作?
朱允熥也知道自己这个思想要不得,但他也没办法。在见识了另一个记忆里的某些开国领袖的感人事迹后,他就咋看自家人的做派咋不顺眼。
太宽以待己,严已律人,太双标了……
孔讷本想说教一番朱允熥,却不料被朱允熥拿着自家老祖宗的话给反说教了。
朱允熥引用的那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你家老祖宗说了,如果能够求到富贵,就算给人家赶马车他也乐意。要是不能,那就自己想干啥干点啥。
孔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对自家老祖宗的怨念+999。自家这老祖宗也真是的,没事说那么多话干嘛,搞得自己连辩驳都辩驳不了。
“咳咳……”
“殿下,话不能这么说……”
朱允熥歪着脑袋问道。
“那该怎么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殿下,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孔太傅,你家祖宗还说了,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
孔讷听到这话再次傻眼。
这学生没法教了,他说一句就有三句等着他!
“殿下,您好自为之吧,老夫去找陛下去……”
朱允熥闻言翻了翻白眼,满脸不屑地道。
“还以为你真是什么大儒呢,原来就这点本事呀,说不过学生就找家长……”
孔讷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又折了回来,气哼哼地坐在椅子上。
“老夫不会去找陛下告状的!”
“你们开会吧,老夫旁听总行吧!”
“事无不可对人言!”
“哼哼!”
朱允熥当然想说“不行”,但听到这老头后一句话,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当然可以!”
“但我估计你未必能听得懂!”
孔讷闻言也翻了翻眼睛,心道自己虽说不管事,但在朝堂上也混了几十年,还有自己听不懂的内容?
然而,在朱允熥跟几个师傅开口后,他发现自己还真听不懂。
那些字单独拎出来,他肯定都认识。可一旦连起来,他就听了个一脸大写的懵逼。
“杨师傅,孤这次去江浦县考察供销社之事深感痛心,为何孤已经明确地跟他们说了,这东西不以盈利为目的,他们还拼命地给孤捞钱?”
“难道咱们组织架构出了问题,亦或者精神文明没跟上,没有统一思想,统一认识,这才致使王登科等人枉顾孤的命令?”
由于杨新炉家是江南富户,从小耳濡目染了不少生意经,因此朱允熥平时都是将供销社之类的事情扔给他管。
“殿下,您说的精神文明建设这事,老夫跟其他两位师傅也聊过,觉得非常有必要,应该马上提上日程。”
“现在我们文华殿有京城的各种作坊当依托,物质文明方面是肯定不缺的,甚至有些过于富裕了,但精神文明上确实差了点意思。”
“很多人在做事上还是沿用之前的惯性思维,以殿下为中心,以朝廷为中心,从而忽视了百姓的利益诉求……”
孔讷听到这儿实在是受不了了,赶忙打断了杨新炉的话。
“等等!”
“你们聊的是什么玩意,为啥老夫一句话都听不懂啊!”
杨新炉听到孔讷这般抱怨,脸上登时露出得意之色。
事实上,他们一开始也听不懂,后来听得多了,问得多了,这才渐渐跟上皇太孙的思路。
朱允熥瞪了眼孔讷。
“老孔头,我们开会的时候,你最好少插嘴。打乱了我们的思路,影响了我们的治国大计,你担待得起吗?”
“我……”
孔讷被朱允熥这一通抢白,直接闹了个大红脸。但他又不愿意抬屁股走人,想着自己就是赖,也得把这一场会给赖完!
至于那些听不懂的名词也不打紧,等孙子晚上回家,偷偷找孙子问问不就行了?
不过,朱允熥这种跟师傅们坐着闲聊的开会方式,倒是让他非常受用。
这比起奉天殿里,某人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听着大臣们跪着禀告朝政的形势好太多了!
孔讷不知道儒家所推崇的上古圣皇之治是什么,但在他看来,朱允熥这种坐而论道的形式,就算没达到圣皇之治,应该也相差不远了吧?
总之,第一次文华殿开会,孔讷的感受非常舒坦,非常新奇,仿佛有种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受。
除了某个不招人待见的熊孩子,总是挤兑他,想把他给撵走外,就没啥让他不开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