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撇下了孔方应等崂山派修士,萧宁素驭剑回了楚府,远远地便听见了不绝于耳的哀哭声,心下一沉,降下遁光。
楚晴一手抱着啼哭不止的幼子,一手环着满身鲜血的楚离虹,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此时都在臂弯中,一生一死。
萧宁素沉默地看着心生死志,贪恋人间又舍不得连累家人的楚离虹,那柄跟随他潇洒万里的佩刀斩过梧风山下小宗师,也斩过大河渡船上的崔家盔奴,最终,割开了他自己的咽喉。
她俯下身去,凤眸里映出一袭锦衣染血的楚公子,那个白马出青州,带着她远逐万里,恣意纵马的楚离虹公子。
他眼睛是闭着的。
“你为什么不肯信我……”萧宁素轻轻说道,僵硬地没有一丝波澜。
明知道她已是万人之上的女子剑仙,片刻之间就能斩下三个崂山修士,她都说过了“要信我”,为什么楚离虹还是选择自尽。
或许在他眼中,萧宁素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只晓得自以为是,将自己看做是天下无敌,却终究不敌一家一族的弱女子。
她弱吗?
她不弱。
她能保护的了即墨楚么?
她能!
心中漫上莫大的愤怒愤恨,几欲揪着刚咽气不久的楚离虹起来,大声问他为什么非要去死,是看不起她吗!是在怨她横生枝节又害楚府遭难吗?
是不是!
一提脚步,楚青泽声嘶力竭地啼哭声又将萧宁素拉回了现实中,眼下楚离虹三魂七魄都应该散了,往黄泉路上,她又何必再纠结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
“你和他,真像,宁肯死,也不肯将丑陋的一面留给我。”萧宁素说道,粲然一笑,蓬荜生辉,楚离虹果然不愧是世家公子,自刎也这么漂亮,刀口极细,一张英俊脸庞上一丝血迹皆无,喷溅出来的鲜血虽是浸湿了胸口锦衣,但也洗去了灰尘,反像是一尊血玉雕塑。
而夏越冬陨落地太惨,萧宁素根本就不想记住那副样子,固执地认为不过一副躯壳,在她记忆里,夏越冬依旧是那个高冠博带,严谨肃穆的士子,楚离虹照样是那个白马公子。
究竟谁才是无情辈?
楚晴止住了哭声,明白身前的青衣女子是真正的天上神仙,一言一行都能够倾覆了夫君宁可一死保下的楚家,低垂着脑袋,不吭一声。
萧宁素伸出手,抚了抚楚青泽肥嘟嘟的脸蛋,的确是楚离虹的种,眉毛神似极了,还有那对桃花眼,应是继承了母亲的圆脸,挺是可喜可爱。
“你若是愿意,我送你母子二人一场造化,随我去冀州,踏上修途,免得最后落得他父亲的结局。”萧宁素说道。
楚晴这才抬起红肿地有如蜜桃的眼睛,颇是楚楚可怜,伏地拜道:“一切听上仙安排,只求青泽平安。”
“你与楚离虹结为连理一年有余,想必你说话比我有用的多,告诉你已经上路的夫君,我不食言,楚家,无事!”萧宁素斩钉截铁地丢下一句话,当即驭剑离去。
既然楚离虹的凡尘永世斩不下,索性染个痛快。
她从来,永远,都是个心眼小的女子。
有仇必报,睚眦必报!
一剑悬停即墨田家。
一剑悬停即墨姜家。
是日,即墨三大世家唯剩楚家,田、姜二家。
伏尸上百。
楚离虹既死,留在青州没有任何意义,萧宁素也没有心情应崂山派邀请去做客,或是给有心追求的孔紫钧可趁之机,什么千湖海眼,州中青海之类的秘境探险,皆是不屑不愿。发了一道传信符给瀚海苍洋中的道宗驻地,便载着楚晴母子一路驭剑云端去冀州。
萧宁素虽未开天门,但一身真灵融成真元,驭剑飞空已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连续驾驭孤鸿飞掠轻松无比,支撑半日不成问题。
遥见纵横数百里宽的大河,飞剑于百丈高空,水汽铺满,哪能想不起当年大河渡船上险死还生。
数十盔奴围杀,左冲右突无济于事,楚离虹真袖手旁观,崔渊明定会得逞,废掉修为,带回清河制成盔奴,鬼知道现在是什么不人不妖的模样。云巅望人间,浑浊松黄的大河上千帆竞渡,不乏千石大船旗帜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