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寨上下一百八十余条人命,一个下午光景被人赶尽杀绝,竟也是因着长生门一手造就。万轲自是从未想过,那行事乖张的少年竟会背负着如此血海深仇。此番再复念及成阳往日种种……初时的嫉妒与厌恶,竟也冰释无痕了。二人杀母灭寨之仇皆数来自长生门,也自然誓要苦练本领铲除那邪道妖祟。
剑一那老少三人为报灭门之仇如何苦练本领一事姑且表过不提。
话分两边,空冥涧,长生崖上。
殃云蔽日,浊浪穿空。
但见一位少年懒散地坐卧崖上,衣袂迎风鼓荡乌发随风自起,此间景象犹如画中。那少年皮肤剔透,散发及腰,剑眉入鬓,一双明目死死地盯着那漆黑无边的空冥涧水,竟是望得呆了。
少年出神之际身后却蹦蹦跳跳地行来一女,细细看来,但见那女子黄衣黄裙一对眸子大而有神似是会说话一般——这不是万轲那念念不忘的少女又是何人?
只见那少女提着裙角,踮着脚尖凝神屏气,小心翼翼地走到少年身后,旋即身子猛然向前一扑,一把蒙住少年的眼睛,瓮声嗡气地作态道:“玉公子可知小生是谁啊?若是答错了小生便要剜出阁下的一双眼睛了!”姑娘说着,直若葱白般的玉手竟是真的发力,好像真要将少年的眼睛活生生地剜掉一般。
少年动也未动似是毫不吃痛,笑道:“若是我裳儿妹妹一心想取,我这双眼睛就当给她了能又如何?”
后者听了,当即小嘴一噘,抱住双膝蹲在地上,腻声道:“不好玩不好玩!每次和杰哥捉迷藏你总是躲在这,这空冥涧就真的这么好看?”
方杰当即转过身来,按住少女的螓首宠溺道:“这是怎个说话……这空冥涧哪及我裳儿妹妹一丝一毫?只是这海涧涨幅关系到我长生门生死存亡,我每日也不得不来这看上一看。”
“哼!”
罗裳听着别过头去,“门宗功法通天彻地哪里用得上公子跟着劳神费力了!再说你不是在凤鸣山下养了一大窝钦原以防那东西转生吗?杰哥你就是讨厌我了……你是不想理我才编出这等俗套段子搪塞人家!好好好,人家走了,不敢给堂堂的玉公子添麻烦!”嘴上虽是这般骂起没完,这姑娘却还是赖在方杰身边,哪里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方杰一脸温柔地扶住少女双肩,眸子里更加满是爱怜之色,柔声道:“裳儿乖,莫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你日夜没个正经,自是不知——我的那群钦原早便被人诛杀干净了。”
罗裳瞪大了眼睛,猛然抬起螓首,惊道:“一个不剩?天音阁那一众牛鼻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不知道这群钦原的来历吗?我长生门的东西他们也敢说杀就杀?”
方杰摇摇头,沉吟道:“不是那群人干的,借给他们千万个胆子他们也断然不敢。”
“不是他们又是谁?杰哥你这几年一直在长生崖上足不出户,那些江湖之事怎个尽数逃不过你的眼睛!”
“傻丫头!”方杰呵呵一笑,宠溺地刮了下罗裳的鼻子,“我五年前便已练成了天耳天眼通了,这你不知道吗?”
罗裳也不理方杰,蛾眉一挑撸起袖子厉声道:“你告诉我此人姓甚名谁,不知天高地厚,姑奶奶这就去给那群可怜的小鸟报仇!”
方杰终是轻叹了一声,直起身来,垂下眉眼对着那姑娘柔声道:“那行二人早便被司徒前辈拦下了……也罢,这也是那群钦原的命数,你又何苦难为那群可怜人?”
“可怜?你说他们可怜?”
罗裳这脸色竟然说变就变,蛾眉微蹙,倏忽间眼圈便是红了,当即把身子向别处一扭,抽噎道:“你只顾说别人可怜,你的裳儿有多可怜你却装作看也看不到!”
“哦?”
方杰自顾转到罗裳面前,故作义愤填膺之态,强忍着笑道:“我的裳儿怎么了?莫不是有人欺负她?你只管报上那人姓名,我这就去取了那厮的狗命!”
罗裳听着重重地一点头,胡乱地在脸上抹了把眼泪,咬着银牙狠声道:“好啊!你现在便去找他!那个坏人叫方杰,别人都叫他玉公子。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白痴大坏蛋,你最好狠狠地给他一刀……啊不,给他十刀,将他千刀万剐,省得他再复祸害旁人!”
方杰听罢也是重重的一点头,正色道:“千刀万剐怎够?最好在他身上多刺上几个窟窿,再咬下他几块肉那才解气!”
罗裳“噗嗤”一笑,重重地在方杰胸口上锤了一拳,“你要是真敢动那玉公子一根手指头,我就真的咬死你!”
方杰听着,一把将那罗裳揽到怀里柔声道:“是,大小姐吩咐方杰只管从命就是。”
方杰口中的热气就这么喷在这姑娘的粉面之上,罗裳竟是兀自觉得遍体上下一阵酥软,心里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埋怨?也复柔声道:“杰哥,你何不听听看那群杀鸟的贼人现在何处,你我好一同去了给他们点教训。”
方杰听到这里,眉宇之间当即寒光一闪,当即面无表情地一舔嘴唇,不屑道:“这套五眼六通的神通我只是学来玩乐罢了,凡事都弄清楚可就不好玩了。”
“是是是,知道你玉公子天纵奇才,你说不好玩,那就不好玩了!”
方杰望了望怀中的佳人,又复柔声道:“莫不是我的裳儿不气我了?”
一听方杰这么说,罗裳当即两手大开,一把挣开了方杰的双臂,一蹦老高大嚷道:“谁说我不气了!我就是气,你这木头这就便想哄好我?做你的春秋白日梦!”
同一个女人去讲道理倒不如去教训一只老虎莫要吃肉来得容易,这时候你顺着她依着她自然是不会错的。
方杰轻掩着额头苦笑道:“那我该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