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牛日冲羊,岁煞南。
有卦曰:
门前见摄提,百事必忧疑,
相生犹自可,相克祸必临。
长生崖,空冥涧。
风静云定,崖下那一潭黑水仍复昨日一般死气沉沉,自那万千亘古异兽重现江湖之时,这潭黑水何日开始沉寂,已是记不清过了几月光景。百余年来只消你在那长生崖顶站上一站,便足以领略浩荡天地之间最原始的凶猛——浊浪穿空,惊涛拍岸,一念若空便会即刻被那黑水拉入崖下,自堕幽冥,这也正是“空冥涧”三字的由来。
只是今遭这空冥涧太过安静,安静得简直诡异,安静得叫人难免疑神疑鬼,心神不宁。
方杰也如这空冥涧一般深沉阴郁,负手立于峭壁之上双眉紧锁,眉宇之间阴云密布,满是愁容。
罗裳盘腿坐卧崖边,双手托腮,一会看看方杰,一会又望望深涧,一双美目除了好奇却是难寻它物,“杰哥,这空冥涧好好的,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这一问突然,竟是惊得方杰当即一个冷战。
只待其稍定心神,垂眼望向罗裳,眉头稍展,旋即轻轻按着姑娘的螓首,伸手指向空冥涧,又复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何不再仔细看看……”
罗裳顺着方杰手指的方向定睛一望,殃云之下,不时便有数道幽光自远方飘摇而至,若不细望,还当真难以叫人觉察。但见那光芒混沌清冷,目之所及便叫人脊后生寒。数道幽光升至空冥涧上,竟是丝毫不作停留,即刻没入黑水之中。
这幽光又是所谓何物?
罗裳方欲开口,终是恍然大悟地瞪大了眼睛,倒抽了口凉气,惊道:“那些幽光飘然至此……莫不是为了那东西?那东西要醒了?”
方杰沉吟一声,又复深深地望向空冥涧,幽幽道:“我也不清楚那些上古之事,也未知这东西所谓何物。想来万千异兽重现江湖,这深涧又复如此异样……定然不会是件好事来的。”
罗裳则忽然跳将起来,拍拍身上灰尘娇笑道:“凭你和门宗都奈何不了那畜生?杰哥别老是一副愁眉苦脸,想我长生一脉高人万千,又怎会怕了那……”
这姑娘话音未落,方杰只顾苦笑着摇摇头,沉声道:“我们就连自己要面对的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又何谈奈何之说?不过它若真如传说一般,这东西一旦转生,就是数十个方杰和门宗联手也未必是其对手。”
“大笨蛋!”这大小姐负着双手绕着方杰又复转了两转,一双美目也是神光流转,“传说只是传说,我看你呀,莫不如先下手为强,趁它转生未成还未成形一掌拍死他算了!”
方杰叹气道:“傻丫头你有没有想过,假若我和门宗一掌拍不死这东西,这东西却反而因此惊醒……我等又该如何收场?”
“哼!”说话间罗裳倒是对着方杰皱了皱鼻子,转身便向那长生堂内走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留下来娶这空冥涧里的东西做老婆吧!”
直任那罗裳步态轻盈,几步迈出已是数丈之外,用得竟也是缩地成寸的法决。
方杰却是头也不回,低声道:“裳儿切莫扰了门宗修行,这深涧之事我还有办法处理。”
罗裳那边身形一窒,挠了挠头又复转过身来,嗫嚅道:“你……你怎个知道我是要找门宗去?”
方杰又复摇了摇头,似是未曾听到那姑娘方才的言语,反问道:“叫你练得本领,这几日可是练会了?”
“哎呀……”罗裳终是愁眉苦脸地别过头去,步态只消更快,嘴上仍不忘应付道,“练过啦练过啦,整日以来除了练功还是练功,你是不烦,我却烦透啦——”
“还撒谎!”话音一落这少年已是欺身落于罗裳面前,厉声道,“凭你现在的斤两,假若真个叫那东西复生,而我又不在了……你好大的胆子!”
“呸呸呸!”罗裳听方杰这么一讲,却是一下子底气十足,就地跳起脚来对着方杰的脑袋就是一个巴掌,“有你在我怕什么!你若是再敢说这些个难听得要死的话,我这辈子也不理你了!”
方杰叫她这一骂倒是一时语塞,结巴道:“你这丫头,我说的……”
罗裳赶忙捂住了方杰的嘴,着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一身本事最顶用的便是逃跑。不过你切要记好,假若你死了,我必定不会独活。”
方杰闻言一愣,刚要开口说话却是看到一只纸鸽施施然飞落于二人脚边,信手将那纸鸽展开,上面兀自写着七个大字:裂痕,百里坡,独往。
“是万蝠血海的那柄裂痕?”
“哦。”方杰沉吟一声,“我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另一柄一模一样的魔剑。”
话音刚落,这姑娘却是精神一振:“血魔前辈知道这个消息一定高兴极了!我也去,我也要去!”
一边的方杰倒是冷哼一声,冷冷道:“我说过自己要去?”
“好!你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真没义气!”
方杰又道:“你又去那做什么?若是裂痕没有见到反倒看见了一群仙道正统又当如何?话又说回来,若魔剑当真在这人手上……又和我俩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