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方杰、罗裳一行受门宗密令所托,誓以半月之内收得其余三大凶兽之魂。飞云城一战,二子却是险些葬身饕餮之口。间不容发之际,方杰手中搜魂终因龙血淬炼重唤本源,那桀骜不驯的龙子饕餮竟反遭方杰所噬。
霎时间,铅云围城,雷光大作。
飞云城,十里之遥。
但见一娟秀女子眼望那阴云遮顶的飞云城,终是停住脚步俏生生道:“那小子……前面的打斗声似乎消失了!”
远处那激烈的拼斗之声终是伴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兽吼戛然而止,再没了动静。仇蕊儿独自走在前头,早便落下那二人好远。
而今这座孤城没了那份拼杀之声的渲染,只叫人觉得更加冷清。
这姑娘又好奇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寒风不散,长烟萧索,除了空巷便还是空巷。
叹息之间,仇蕊儿终是悻悻地停下脚步,别过头来深深凝视着成阳看上许久,叹气道:“原本说好带我见见名山大川,结果好不容易到了这,你却说这里遭了屠城。这倒也算了,好不容易又找到个机会看人打架……这不,又是没能赶上!那小子,这一路下来你真的不是在吹牛吧!这江湖之上……喂!你就不能走得快些吗?”
成阳看了看背上的那条“活死人”,两手轻托万轲的两股(*注1),又复用力地耸动两下身子,无奈道:“姑娘,我又不是头蛮牛来的,怎能像你那般健步如飞?要不……”
少年话未说完,但听得天边又是一声炸雷,不禁抬头望了眼那漫天聚拢的黑云,接着道:“这雨来得甚是诡异,等下你切记莫要在这鬼城里面胡乱走动,只盼着前面能有家活人……”
眼看着漫天黑云兀自直向城中聚拢,这三人拼得老命走得越远,周遭的罡风反倒越吹越猛。满城血腥之气越来越浓,直至空气都带着淡淡的猩红色,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甚至叫人觉得已然被粘在了脸上。
远远望去,前方除了依稀可见一片诡谲莫测的猩红血雾,哪里还有人家?
那里如若不是两位高手刚刚结束了搏命之争,就必是天兆恶相无他!
远处那一大片血雾只消看上一眼都直叫人遍体生寒,方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本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一片,却为何一下子变得恍若末日灾景一般?
成阳少时在那雅座之中已是经历够了生生死死,他当然知道一个人过份放任好奇之心将是哪般下场,当下又哪里会以三人的性命去一探那片血雾虚实?
是故,这少年当即不假思索地别过身子,沉声道:“我们走别的路,淋湿便罢,总强过丢了性命……”
少年嘴里说着已是背着万轲重按原路折返回去,一路上只觉得耳膜作响,却始终也未能听到蕊儿姑娘应声。
想来这姑娘久居深山,除了遇着些毒蚁怪虫哪里知道人世险恶?成阳当下暗道了声不妙,转过头来之时,那姑娘早是没了踪影!
“胡闹!”
堪堪一只山犭军便足以叫剑一与万轲两个江湖中人自身难保,这边大风血雾,如此诡谲莫名,就算是山林异兽的变化所生,又岂是他们这等修为可以应付得了的?
背上的万轲虽是侥幸保住了一条残命,如今的样子还不知何时会醒来……只怪这世间能救他这兄弟的,只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仇蕊儿。
那女人可以不救,万轲却不可以死。
“多事……简直多事!这天下的蠢人为何如此之多!”
少年说着连忙将万轲轻轻放在一旁,盯着面前这具活死人低声道:“万轲……你这蠢货,当初又何必救我……那姑娘是叫你醒过来的唯一希望,我还不能叫她有事。倘若我这一遭有去无回……只当老天爷早已定下了你我的命数。不说了……你若是听得到,便祝我太平回来吧!”
话罢,这少年咬着牙跺了跺脚,终是冲进了这片血雾之中。
好奇心,当真是个危险的东西……
眼下的仇蕊儿原是本着个“一探究竟”之心踏入血雾当中,而她真正踏进这里的时候,也当真后悔了——血雾里当然什么都没有,除了满眼望不尽的猩红,和直叫人喉头发干、呼吸困难的腥臭。
她当真只是踏进这血雾一步而已,不过转身之时,却再也没有了回去的路。前面和身后都是一样,都是漫无边际的殷红一片。此间即便她想要放开嗓子求救,那自认为已是声嘶力竭的嘶吼,却连她自己都听不真切……
这姑娘如今简直恨透了自己这双多事的腿,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从这该死的地方逃出去……倘若后退无门,难道我只能向前走了吗?
许是天意使然,这仇蕊儿明明记得自己重返来路之时已是走了好远,而当她心下一横,转过身子复而前行的时候,似乎只消迈了一步便踏出了血雾。本以为那诡谲的血雾之阵便已足够凶险莫名,而如今眼前之景,已是将这姑娘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四下黑得叫人窒息,仅是罡风走沙便足已叫人睁不开眼睛。在观天上,那漫天黑云聚拢变幻,却偏偏在一圈血雾的正中心留下了一个数十丈见方的黑洞,直像是天空被人活活掏了个窟窿出来。
四下血雾隐隐,漫天惊雷震震,偶尔还有几道落雷砸在这土城之上……这里怎会还有活人?
此景之下,这姑娘甚至已经吓得忘记逃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这双眼睛才总算勉强适应了这片黑暗。隐隐约约间,只看到前方城门之下有个巨大的黑影,黑影旁边好似还躺着两个不明生死的人,这里的异象莫不是与那二人有关?
心思所致,这姑娘竟也忘记了害怕,爬将起来便要走到二人身边去探查个清楚。
“别过去!”
远远那边躺在黑影只畔的男子,也许仇蕊儿并不认识,。
不过这人即便化成了灰,却也逃不过另一个人的眼睛——屠门灭寨之仇,挫骨扬灰之恨,怎是说忘便能忘的!
成阳别过脑袋似是再不愿多看那黑影之畔的二人一眼,咬着牙冷声道:“那两个是魔道的人……我们走吧!”
怪圈里有了熟人,仇蕊儿倒是不那么害怕了。当即拍了拍手上尘泥,对着那少年调笑道:“走?你走还是我走?或者我们一起走?”
她好像生下来就是要和这少年作对,好像看到这少年被人气得青筋直冒,自己就可以快活地不得了。
“嗤!”
谁料这少年一反常态地冷哼了一声,接着淡淡道:“走与不走随你的便,命是你自己的。”只闻那声音里清清冷冷,寻不见半丝情感。
“放你的屁!”
姑娘还道是真的气到了这少年,得逞一般地好笑道:“你的命都是我救的,你要我走啊……我却偏偏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