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及阔别许久,生死未卜的剑一究竟去了哪里,我们不妨将时间倒转回一年半前。
蒙山,鬼见愁被害当晚。
月朗星稀,不见愁云。
只可惜此时的剑一并没有效仿昔时太白诗仙举杯邀月的雅兴,那两个孩子的重伤虽说得以缓解,日后身体会否一如往常那般还尽是未知;而致使救子恩人身首异处、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不正是剑一本尊?
心思所扰,却是叫这男人不得不深究起来——当日诛杀凤鸣山头百万钦原,以致灾劫降临之日迫在眉睫;皆凡周遭亲近之人,尽数没有一个得以善终……莫不是成如那群正道所说,我剑一莫不当真是个祸国殃民的灾星恶人?
我真该死!
身后那红衣死人脸的七月十四倒是抱着两臂闲庭信步地跟在剑一后面,走得不急不缓,行路间却是突然毫无来由地玩味道:“前面那怪人,你可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是那类人吗?”
剑一身形一顿,也不回头,也不答话,紧了紧手上的“裂痕”又是快步走向林子深处。
这当口,除了两个男人踏在枯叶上的脚步声,就只闻深林之中,夜枭哭声幽幽。
见那男人也不理自己,七月十四倒是早有所料一般地当即打了个呼哨,接着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一味求死之人。难得一世为人却偏偏有些痴人只因为一些小事就妄送自己性命,却哪知多少飞禽走兽要历经万道天劫洗练才可幻化人形,也只是我等凡人口中的妖。我倒是觉得,这种草菅性命之人……本就不配为人。你说对吧!”
剑一当即冷哼一声,心道:如你这般杀人如麻的魔头也配与我谈论这道理吗?草菅性命……从你这厮嘴里讲出的这等言语,端的可笑至极!
不过这男人似乎在死战以前已经铁定了主意不与那七月十四多说半句废话,依旧答也不答,只顾昂首挺胸地走着自己的路。
走在后面的七月十四却又接着道:“所以我这人有个毛病……但凡遇到一心求死之人,为免家人见其身死过度悲伤,我总要多受点罪,再将这人的家眷亲朋一并为他送上天去。并且保证对买家分文不收,完全只凭一颗大好的菩萨心肠。”
听到这里,剑一却是再难缄默不语。立时瞳孔一缩,浑身大震!
只待其转瞬间回过脸来,已是“呛啷”一声拔出手上的“裂痕”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对那房里的几个孩子做什么?”
七月十四倒是动也不动,依旧抱着双臂玩味道:“你又紧张些什么?莫非你是要找我一心求死的?莫非是要拜托我今日多多受累?你且尽管放心,倘若是你一心求死,我保证他们绝对赶得及在你转世之前,再与你见上最后一面!”
“放屁!只要洒家一息尚存,你这恶魔就休想动我孩儿半根手指!”
那红衣死人脸的七月十四却似再也无心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复看向面前的男人,扯了扯嘴角,道:“我们……在这打?”
后者周身山下却早是冒起了阵阵湛蓝豪光,只见那剑一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七月十四,一脸萧杀。手中的“裂痕”早被那团喷薄的豪光包裹,剑身裂痕之间血光流转好不诡异。
“拔——你——的——剑!”
“你可是……想好了?”
话音未落,七月十四已然变戏法一般地从腰间抽出了柄丈余长地金丝软剑,却还是难改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夜半的虫儿似乎也是觉察到了这林间突如其来的杀气,星月之下,再无半丝虫鸣。皓月当空,此间深蓝色的丛林之中,除去清风穿林的沙沙声,就只剩下两个晃似雕塑一般对峙的男人。
清风拂柳,月满西楼。
这两个男人呆立半晌,却是谁都不肯先出一剑。
高手对决,却不像是市井匹夫争勇斗狠那般。胜败本就是一念之间,而今这两个人却都在盼着对方耐不住性子拔剑攻来,只若对方出手,便不难将他的功夫路数摸个十之八九。
只望那剑一手上的起势凝而不发,对峙之间,剑体喷薄而出的豪光已是暗淡了很多。而面前那个红衣七月十四的身上却根本看不出任何灵觉涌动,未成想一时气急运起的功法,却成了现如今叫自己骑虎难下的祸源。
灵觉凝而不散,长此以往,定当走火入魔!
心念一到,这男人当即挽了个剑花,漫天耀眼豪光登时照得这整座深山亮如白昼。
“天剑十!”
豪光乍现间,这剑一竟仍是觉察不出那红衣七月十四身上有半分灵觉涌动的迹象……到现在还不动手,这七月十四不想活了吗?
“好美的功夫!”
那七月十四赞叹之声一落,这林间已是复以往常的幽暗深邃。只见剑一在这光芒一明一灭之间,已是栖身到了两丈开外,那红衣七月十四方才置身之处,只可惜他这一剑斩空了。
这一招“天剑十”借以豪光剑气辅佐,那厮即便挡得下那万千剑芒,也断然没得心思应下这万千豪光之中收招的一剑。
这大破冲天峰,大杀凤鸣百万钦原的一剑,竟会斩空?
“用那剑芒做以掩护,而后假借豪光杀敌……好聪明的招式!”
寻到了声音,再待剑一猛一抬头,却只见那七月十四好似早已栖身树上,晃着两条腿,悠闲地接着道:“不过……那怪人,我好像从来都没说过我是修行之人吧?你若是在那豪光之中借以灵觉寻我的踪迹可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我啊……压根就没学过半点仙术,又哪来的灵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