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零落,顶天之上那方被万轲撕开的大洞恍若再难愈合,滚滚腥风鼓荡,似也同样映衬着漠北草场付之一炬的悲戚之景。
无事生走后已过许久,众人皆是哑口。
试问,区区一个草场都护它不住,区区百余只现世饿鬼都要拼劲死力。
何谈保家卫国,何谈长驱灾劫?
简直笑话!
“你是说……吃人的九华山上,当真是有那个神器的踪迹?”
先除灾劫,再寻成阳。万轲想得清楚,如若成阳那小子当真活在世上,即便入了雅座又当如何?人活一世,他实在太怕一人寂寥独活,他实在不想再看到身边有任何一个亲友消失在他眼前了。
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保周遭兄弟安全。
他要的实在不算太多。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终是把目光落在那个徽州子嗣身上。
那人讷讷地看着众人,旋即终是笃定了何等信念般地咬了咬牙关,正色道:“万师兄,纵使虎穴龙潭,兄弟陪你闯一遭!”
万轲嗤笑了一声,接着昂首向天,盯着那方顶天深洞幽幽道:“你若是这么说,那我便清楚了。”
话音一落,万轲猛然抽出了这人腰间的佩剑,但闻夺的一声闷响,这汉子已然纵身而起,攀天而去。
其下一众兄弟大骇之际,阿木、仇蕊儿已是追出数丈之远,口中高声道:“那九华之行九死一生,万轲你疯啦,快快回来!”
众人之间天顶一道银光直指西南飘然而逝,更有万轲传音曰:“昔日义父为保心中大业,身陷囹圄也自浑然不惧,而万轲心中的大业,自是尔等我自家兄弟的性命安危。万轲不才,自认无以长驱灾劫保我山河安宁,只求乱世之中,我的家人朋友皆可泰然安康。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蜚语流言这等业障也未曾摧毁义父心智,我此番闯一遭九华山,纵使碎骨粉身比之于此又当如何!众兄弟,此行你等若是跟来,我万轲纵使葬身那吃人的九华山也自难瞑目,还请驻足莫追——何况此番天选脉已隐有觉醒之象,尔等放心,万师兄我……没那么容易见阎王,你们立刻折回天义盟总舵待命,等我回来!”
天义一众只闻耳畔顿挫铿锵,追出好远终是驻足,远远望着西南方向,早有些人已是一屁股瘫坐在地。
“都怪我,我不该告诉他的……”那徽州子嗣一记耳光抽在了自己脸上,说话的声音更是带着哭腔,“那九华山是地藏王菩萨的清修之地,重峦峻岭鬼雾缭绕,即便在山脚之下都直叫人心生恶寒。饶是当年四脉齐备,诸脉首座也未敢觊觎那山上的东西。不是九华山吃人,是九华山下那一种业障难消,难以往生极乐的恶鬼吃人啊……万师兄这一遭,万师兄……”
“哭什么哭!我万轲兄弟一剑破天策动天雷神罚,单单一个挥手便诛却百余记饿鬼行僵,九华山下的那一众孤魂野鬼岂是我兄弟的对手?”
阿木的一双牛眼已然通红一片,但闻他紧咬着牙关闷声道:“光在这哭嚎有什么鸟用,他此番为我等深入龙潭,我等岂可折了他的心愿?”
仇蕊儿一把抹下两颊泪痕,轻咳两声定了定神,同是颤声道:“阿木说得对,此番师兄不在,众兄弟心中可还有我这师姐?”
众弟子闻言,自是齐齐把头转向蕊儿一边。
蕊儿接着道:“我与那混账王八蛋相交数年,他虽行事似个傻子一般不懂变通,却也承蒙上苍怜他爱他,几次逢凶皆可化险为夷,那王八蛋死不了!此番我等便依他之言,就此折回总舵好生调养生息,待他平安回来,定要惊掉他的下巴!”
众弟子闻言大笑,想来师兄师姐说得自是不错。昔时早闻独有许州金家堡的奔雷令才能御使九天豪雷,我万师兄一剑便可同那奔雷敕令一般功效,纵使九华山的一众孤魂野鬼何等凶残,又岂是顶天雷劫的对手?
思忖之间,方才还复郁郁不乐的天义一众却是皆数转悲为喜,各自跨上仙剑直奔总舵而去。唯余阿木仍似足下生根一般钉在原地,讷讷地盯着万轲离去的方向,不肯挪动分毫。直待众弟子已折返大半,仇蕊儿终是叹了口气,走到阿木的身畔,抬头望向青天,幽幽道:“还是不放心吗?”
阿木的声音已然开始发颤:“万轲的那条断臂初初复原,你又岂能不明,方才那破天一剑,他恐怕再用不得,前路坎坷……我岂能放心得下?”
仇蕊儿没有看他,仍复怔怔地盯着天空:“你要走?”
阿木点了点头:“我要走,诚如兄弟们所说,虎穴龙潭我也要同万轲兄弟……”
“我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