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根本溯源,六道往生。平生造作善与不善皆有业果加身,此业受身则有六个去处,人世皆称其曰:六道轮回。
万事诸灵恶业满盈,积不善业,直待色身枯槁病死,灵觉再得自由,则必堕入三恶道:或咽如细针、永饿难食,堕饿鬼道;或八热八寒、永生凄苦,堕地狱道;或为鸡为鸭,任人宰杀,堕畜生道。
是以人活一世何等不易,倥偬几十寒暑了此残生,其后诸业加身,再修人身已实属不易,何况仙佛?
而这修罗道,则正如司徒先生所言,其间修罗众生嗔念盈身,只懂杀伐造业。若堕此道,饶你人世百年修为,也恐难再复翻身为人。而此间的四位阿修罗王其本领手段更是不下于诸天神佛,虽然其心本善,只可惜淫浸此界太久,杀伐之心太盛而难登极乐净土。
司徒先生说得当然没错:试问,这全赖一双拳头说话的修罗界,又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去处?
方杰皱眉道:“先生若是不说我还记不起来,这酒肆距我来时街口整整三十多里来路,你等为何偏偏指明要在这里同我相会。”
“九霄奔雷滚,遍野血漫身……”
剑一那头满目悲怆地沉吟着:“这修罗道永世无光,若有奔雷乍现、长风走巷,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四位阿修罗王大练兵马,满城修罗众生恐怕又要战做一团了!”
但闻耳畔金鼓铮鸣,杀生漫天,方杰不禁动容道:“饶是你们介怀大神通的仙家也斗他不过?”
“我们?”在旁的七月十四哑然笑道,“我自问毕生剑痴无人能及,自我当日败走于灾劫之手丢了命去至今,人间少说已过一年寒暑,在我修罗冥界自是过了三百余年。我每日拔剑两万六千次不敢错漏半晌,此番剑法若是搁在人世恐怕就是四凶联手,也要被我挨个砍下脑袋……可是我这三两招子,却也恐难在那修罗禁卫手中过下半个来回。”
七月十四那已岑化境的剑法,方杰只怕比何人都要清楚。如若二子互为仇敌,方才小七那轻描淡写的一剑,便足以抹掉他的命去。饶是此界禁卫都有这等神魔难阻的本事,那四位阿修罗王又该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重回人世,只怕难如登天!
似是看出了方杰脸上的苦涩,丁凡终是干笑了两声,道:“杰儿也无需过分忧虑,这修罗冥界卧虎藏龙杀伐不休倒是不假,不过修罗众生也好,阿修罗王也罢,除却其嗔念蒙心,却也不是一群蛮不讲理之辈。若是将这往复缘由与他说个清楚,他等未必不肯放你回去。”
“往复缘由?”方杰抬眼看了看丁凡,转而涩声道,“我若当真误入修罗冥界倒也罢了,只是我孽镜台前都已走过一遭,此番转生至此,阿修罗王又岂能轻易放我还阳?”
司徒先生闻此却是大笑出声,调笑道:“还阳?你真当自己是死了?”
方杰大骇,失声道:“先生是什么意思?我当日本欲攀天奔至九华山,直想问地藏王菩萨借走宝器奈落铄,以解万兽乱世之劫。却怎料……”
“却怎料初初落地,脚下周身之景急转,先入阴司,过孽境,后又被推下无间奈落,跌入地狱之道。随后地狱未见,却是降临在个天不下雨、鸟不生蛋的去处,神志几番溃散一空,又险遭众鬼分而食之。谁料但见那众饿鬼围将上来,自己本已打定主意全心赴死,却又稀里糊涂地到了这里……我说得对是不对?”
司徒先生妙语连珠,不待方杰说完,他已将其这几日如梦般亦幻亦真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方杰先是一愣,旋即奇怪道:“先生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司徒先生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淡淡道:“你何不问问,为何自打你来了这里,我等从未问过人间的乱世灾劫是否早已平息,剑一那痴儿又为何对自己那两个异姓孩子只字未提?”
话罢,这老儿才又探出自己的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