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仗剑疾奔,只是传闻这群山之中鬼神邪祟充盈,现今万轲本是有伤在身,诚然再难兼顾是否有人偷袭,遂直到身处九华山腹地,万轲便已收起了脚下的仙剑改作步行。
山高林密,遍野猿啼。
此番万轲天选脉的灵觉虽有突破之象,碍于丛林经验不足,稍一分神便难保不被林间瘴气蒙了眼去。谁料他步步小心如临深渊,非但一只恶鬼邪祟都未遇到,竟还在这九华山深处见到了一个乌发及腰,满身鬼气的同年男人。
这人好生面熟……我在哪里见过他,他是何人?
男人不动,万轲自也不敢上前。
直任神思急转,未果半晌,万轲的一颗活心当即“咯噔”一声——这人,是当日飞云城中见过的玉公子方杰!
他来这里做什么……也是为了奈落铄?
现今此子周身鬼气森森,莫非他也成了灾劫兽军手下的亡魂?
不论如何,万轲也总算听说过长生门玉公子的厉害,当即提剑在手运气周天灵觉,试探着轻声道:“玉公子?”
谁料一语话罢,那男人竟是周身大震,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嘶声啜泣道:“师尊……杰儿清楚……杰儿定不负师门所托……”
这人莫不是疯了?
他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
不敢怠慢,万轲又复小心地向前探出两步,接着道:“你可是玉公子方杰?”
那男人身形一顿,旋即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不是……兴许我等还能结伴同行,搭伙下山……”早在飞云城屠龙之时,万轲的肉身虽似陷入长眠,肉身之上五感六觉却皆数清醒如常,他记得清楚,这背影,这声音,正是玉公子无他!
“你若真是方杰……那便无需饶舌,都在剑上!”
剑一、成阳行踪不明,兽军乱世覆水难收,自是与这玉公子脱不了干系,念及此处,万轲直把一口钢牙咬得直响,不由分说抬起仙剑便向方杰的后心猛刺过去。后者冷哼一身,不闪不避就地长身而起,抬手便已擎住了万轲的手腕,另一只手更在同时摸上了其人胸前。
万轲只觉前胸一凉,恍似贴上了块亘古寒冰——这贼人是奔我心肝而来!
间不容发,万轲周身骤然暴起一团氤氲白气,竟是当下震开了方杰的手腕,旋即掌中仙剑登时暴起一团宝蓝之色的流光,反手直削方杰脖颈。
方杰大骇失声:“天剑诀?你懂天剑诀?”
这一剑诚然去势刚猛,对方杰来说却并非是难以化解的招式,谁料原本占尽先机的男人竟是大吼一声,连踏数步与万轲错开几丈之遥。
“你怎会识得天剑诀,你究竟是何人?”
仇人见面,一击得势又怎会留手?将错补过,一剑落空,万轲则干脆将那剑身削进土里。剑势余威难泻,当即弯成一道诡异的弧度,旋即但闻“轰隆”一声巨响,剑刃所在当即被轰杀出个深坑,那柄百炼仙剑更复碎成一地湮粉。万轲便就此威势,直若根离弦快箭般迸射而出,以指作剑,而其剑锋所指,正是那方杰的心门所在!
破空声中,只听这男人咬牙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剑一之子——洒家万轲!”
剑指所向方杰周身大震,身形一晃,那来势汹汹的万轲竟然当即自其身上直穿过去,但闻方杰高声道:“不打了不打了……剑一前辈三令五申要我好生照料与你,你我皆是故交,何必刀剑相向?”
“放你娘的屁,谁和你这贼厮成了故交!”
万轲大骂道:“我义父乃是顶天立地的豪杰英雄,岂能和你攀上朋友!等等……你是说……你见过我义父?”
方杰连忙道:“非但见过,还曾同吃同住几日光景……”
万轲双眼神光大放,“何日何地?”
方杰扯了扯嘴角,“就在方才……”
“方才?”徒闻此言,万轲却又是将手上仙剑提了起来,冷声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你方才岂非就在此地,何来同吃同住!你这贼厮……又要耍什么花招!”
眼见万轲有要动手,方杰急道:“万兄听我解释……这九华山连通往生六道,一入仙山腹地便要触动地藏菩萨所设禁制,我惜时来此连堕地狱、饿鬼、修罗三道,正是多亏你那义父与我长生门众相助才得以脱险。人世一天地下一年,想必我在三道往生当中度过的数日光景,在人间也只是瞬间……”
“放屁!”
万轲道:“什么六道九道,什么狗屁禁制,怎个我入了这九华山就毫发无损?你说的这些皆数与我无关!我只问你,天海云阁百十来口人命是否当真毁于你手,我义父蒙山一难是否拜你长生门所赐!”
万轲句句如钉,那方杰周身一震,涩声道:“是……你说的都没错,可是……”
万轲复道:“可是什么!既然我从未冤枉过你……那你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话罢,但见此子并指成剑,三尺寒光当即自其指尖磅礴而出,“你手上染尽无辜鲜血,我今遭便替天行道……借义父之剑,荡平你这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