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城破,二三十道黑影如匹似练射入内城,只听一人大喊:“潼关英魂们,我等这便过来助你!”
“退下!”
不待饕餮开口,那战阵当中竟是当即暴起一层寒芒,波光所及生生将那几十道黑影推开数丈,马阵之首的一人提枪勒马,头也不回地断喝道:“临阵杀敌乃是我等天职,何须旁人来助!你等既有本事在身,何不看好那一众百姓?”
“我……你……”饕餮龙子,亘古凶兽;祸斗恶犬,万世劫火。这城内的妖物,哪一个不是夺天地造化的邪魔?这群义军本以为自此冲杀上去自会以解英灵们的燃眉之急,谁知偏偏热脸贴了冷屁股,此间但有年轻者竟被其众噎得一阵哑口。
“我等好意帮你,你门这群死鬼……怎么……”
还不待此子把话说完,自己的后背竟顿时升起一阵寒意。待其回头,自是看到一众百姓无不怨毒地盯着其身。
只闻一人涩声道:“昔日兽军血洗山河,先王抽调十三万精兵来挡。一夜之间……一夜之间三十万精兵全军覆没,断无一人投降。这潼关上的墙砖瓦砾,到处都浸满了他们的血,你说他们是死鬼?你又是什么东西!”
众义军大骇,转而怔怔地盯着其前杀阵,复道:“三十万精兵,对阵万计妖兽?这怎有胜算,吾皇……吾皇岂非是派他们送死?”
“护国精兵各个战死疆场,昔时之势,你觉得我李唐还有兵可用了吗?”那一方游民当中,自已又复响起哭声,“闻说当日潼关业已空无一人,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已经逃光了……可就是这么一座空城,这众英魂竟为了这么一座空城而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空城?!”
众人只觉得头皮发紧,胸腹之上更似被人猛击了一拳,“他们誓死也要守住这座空城,为的是那长安之中的天子和百姓吗?莫非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全军……覆没?”
“百死报国,唯不负男儿之躯!昔时霍将军封狼居胥,窦将军燕然勒石何等英雄,死葬潼关又当何如!”
杀阵之上,恶犬悲鸣健马长嘶,灵雎之上的众英魂虽已死葬沙场,那一张张毫无生气的脸上,竟仍是一番视死如归的神情;那一颗颗漆黑如夜的眸子里,竟仍复迸射着火一般的热诚。
杀声之下,只闻那众忠魂庄严道:“此生无愧华夏人,做鬼誓守大唐魂!想我华夏万载千秋的基业,怎能毁于吾辈之手?潼关既是失于我手,便要由我亲自夺回来——犯我中华,虽远必诛,这是吾辈铁律!即便身化厉鬼,也要夺回城池!”
“大话连篇……就凭你们几个!”
眼见祸斗恶犬已被潼关鬼将几近杀光,那饕餮终也坐立不
住,身形一矮,当即跃入马阵当中,抬手便生撕了数十个英灵。一击得手,转而对着马阵之首的鬼将阴声道:“我即能杀你一次,自也能杀你两次、三次!就凭你们几只厉鬼,几个凡人,便想撼动我龙子之威?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是我们,是他们……”饕餮话音方落,那一众义军竟自行退至百姓身侧,更加视其无物一般,满脸敬畏地盯着饕餮身后的英魂,庄重道,“有你等镇守一方,实乃我李唐自民之福……你等且去放心一战,这里的百姓,由我们守护!”
马阵之首的鬼将也自向众人投来了感激的目光,旋即勒马转身,对其身后的众英魂高声道:“此潼关失于吾等,以为前烈蒙羞,今且伴我将我华夏自己的东西,亲手夺回来!杀!”
烽烟肃杀,秋风送爽。此间众人也不禁遍体生寒,恍若置身于金戈铁马的战场之上。
不,
这里,莫非正是战场?
龙子之躯,遍体金刚不坏,更负天生神力。此战被人好似商品一般推来让去,已复触了这龙子霉头,这饕餮本欲仰仗半神之身杀杀那众凡人的锐气。怎料眼前的一众鬼军行兵冲阵时而恍似一人那般整齐划一,时而又似过江之水散做几股,战阵变化诡谲莫名,自己根本占不得丝毫便宜。
几番对阵下来,鬼军非但一人未死,自己的龙体已然伤痕累累。
伤不见骨,自无皮肉之苦。
不过不疼,不代表不恨。
天命龙体何等尊贵,自己竟然伤于凡人只手两次。
岂非奇耻大辱?!
“你们怎敢……就凭你们一众残魂……怎敢伤我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