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州的变故,最先在幽燕之地传开,大家都默契地选择沉默。
按照原先的部署,各司其职,守卫着自己的关隘和城池。至于心中,无不为杨霖打气,因为根据易州传出的风言风语,朝廷做的太过分了。
本来朝廷的处置,就有些冷却人心,被杨霖一番操作,将这种寡恩昏聩放大了一百倍不止,而且幽燕将士全成了戴罪之人。
他们直面着强敌女真,是一刻也不能放松,杨霖最后时刻,也没有带走易州的兵马,在他们看来简直是圣人的操行。
少宰行事,以国为重,放在其他人身上,很可能就不管你幽燕洪水滔天,带着易州兵马有一个多一个的会汴梁夺权才是真的。如果真的那样的话,被撕开的易州,将会彻底打破幽燕坚如磐石的三路连成的防线。
整个幽燕大地,都将暴露在女真人的铁蹄可进攻的范围内,各自为战的宋军就会失去安全的补给线,陷入巨大的危险中。女真人也可以在幽燕的东边,尽情地掠夺杀戮,以战养战。那些地方,现在聚集了大批的难民,都是坚壁清野迁徙过去的。
杨霖只带了一万轻骑兵,沿着河北南下,最新的消息是女真鞑子已经杀到了白马县,而这已经是七天前的消息了。七天的时间,足够女真继续南下,说他们到了开封府,杨霖都不惊讶。大宋朝廷虚夸盛世的外表下,竟然裹着的是这种败絮般的实质。这个王朝的五脏六腑已经烂了,自己就算给它打造出再厉害的铁拳似的边军,也于事无补。
沿途被女真的铁骑踏过的州县,就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尸体暴于荒野,臭气熏天苍蝇环绕,焚烧过的房舍,麻木呆滞的幸存汉民,都在诉说着女真鞑子的残暴。
最可悲的是很多百姓被俘虏之后,被驱赶着为仇敌供应粮草,成为女真军中民夫,为女真洪流裹挟跟着南下与同族之人而战,去祸害更多的地方。
诸多部将坐在马上,不住回望,心里只是长长叹息。
俺们这些人在幽燕,靠着城池堡寨,尚能与鞑子主力血战,怎么到了中原,反倒是这种场面。难怪少宰说朝中有奸佞,不杀不行。
沿途许多的趁机作乱的流贼、泼皮,到处烧杀百姓,淫掠妇女,一片乱世之后的炼狱景象,更是让人义愤填膺。好在河北的不少官员不敢去追击女真,就在他们后面收拾烂摊子,这个时代的消息都是人来传递的,易州巨变之后,没有人比杨霖他们南下的速度更快,所以消息还没传到这里。
杨少宰的到来,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所有的官员、势力都想凑上来,询问该如何是好。
杨霖没有时间管这些事,便在马上下令,乱世用重典,凡是趁乱作奸犯科的,不论罪过大小,就地问斩。
一路狂奔,几个日夜就奔袭数百里,杨霖身后的轻骑也是到了筋疲力尽的程度。
过了大名府,逐渐有零星落单的女真兵马,一阵厮杀之后,近万人靠近河边休息。
杨霖的这些亲卫骁锐之士,连好好的休息一下的气力都没有了。很多人就是拿着刀从马上翻下,披着甲胄枕着长枪就倒地呼呼大睡。
满身尘泥血汗的甲士,东一团西一簇的就在道旁尘泥之中,或在乱石之上,以各种各样的姿势瘫倒在地,鼾声扯得震天价响。胯下的战马同样是疲惫至极,在这秋日草黄马肥的时节,也是肉眼可见的少了一圈的膘。此时都跑到河边,乱纷纷地自顾饮水。
陆谦从旁边的河里上流,盛了一壶水来,递给杨霖。杨霖两条腿似乎失去了直觉,内里的肉已经磨的鲜血淋漓,好不容易结疤之后,再骑马又被磨开。
脏兮兮的盔甲穿在身上,隔着很远就能闻到臭味,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扶着额头竟然有鼾声传来。
“少宰,喝点水吧。”陆谦轻声问道。
杨霖晃了晃脑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了,“前面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