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苑出来开院门时,却冷不丁见她门外站了一人,清矍修长的身上尽是落了露水,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沈夫子怎么在这站着?”她不免诧异,打量他一番后,问:“可是出了何事?”
“木娘子,我有话要与你说。”
他眸光落在她的面上,心口微微绞痛:“不知现在可方便?”
林苑见他面色沉凝,不禁怀疑他真是出了何事,心下也不由发紧。
“方便,你请进。”
说着就侧身让开条路来。
沈夫子颔首,举步进院。
这时木逢春闻声从屋内走出,与沈夫子对视一眼后,两人就若无其事的寒暄。
“夫子,我昨日有本书落在您那了,我这会去您屋里拿回来可成?”
“嗯,去吧。”
林苑望着急促离去的逢春,再隐晦望了眼神色紧绷的沈夫子,心里不免升起不好的预感,只觉他这会过来说的事,是与自己有关。
该不会是他……
“木娘子,昨夜逢春与我道了一事。我思量想去整整一夜,纵然十分无礼,却还是决定过问一番此事。”
“什么事?”
他神色变得郑重,声音也压低了几分:“昨夜与逢春对饮,无意知了几分你们家的事……”
林苑的脸色当即变了,沈夫子见她眸中隐含的警惕,压下心头苦涩,低声道:“莫要误会,我本无意探知你们家事,只是如今既然知了,那只有亲口问问你,方能安心。”
她看向他,声音平和的问:“你想知道什么。”
他正色道:“事情可了结了?若未了,你们身份证明可有妥当,确定无纰漏?这些年来,可听闻有关你们的风声?”
没注意到因他的话,她慢慢松懈下来的神色,他继续在说:“我在金陵以及蜀地,都多少有些人脉的,若你信得过的话,有些事我可以帮你去办。还有外头的消息,你们不方便出面打探,我可以帮忙找人探听着。”
“当然,若是你们家是被冤枉,想要翻案的话,我也可以……”
“沈夫子。”
林苑唤住了他。
她本以为他此番来,或是窥伺他们隐私或是质问他们逃犯身份,再或是想要规劝他们早早的自首从良……却并未想到,他第一时间想的却是要帮他们妥善安排身份,还想帮忙处理后顾之忧。
此时此刻,她真的被他触动到了。
“你就不问问我们家犯了何事?就不怕,不怕我们是那种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恶人?”
“这是何话?”他俊秀的脸庞难得见了薄怒,“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看待你的?这些年来,你们与人为善,你又行医救人,医者仁心,还将毕生所学毫不私藏的教导给其他稳婆,惠及乡里。这些我都看在眼中,若还不知你心性如何,那岂不是我眼盲心瞎?”
林苑忍不住想弯唇,却终是止住了。
“劳你担忧了,这些我们可以应对的。”
她轻声道,又问:“可还有什么想问我的?”
“没有。”
她问的意有所指,可他却回答的毫不迟疑。
“可若说还有无想要说的话,那么我有。”
对上她投来的目光,他并未退缩的回避,而是迎上去,眸光一如既往的温和,坚定:“木娘子,我沈文初不是老学究,有些事情你所顾忌的,却并非是我在意的。”
林苑听了这话,立马就明白了,他大概猜到了她曾被充入教坊司的事。
见她并不回应他的话,他也不沮丧,只是在临去前,与她又说了番话——
“木娘子,我还是希望你能放下过往,往前看。其中纵然有我私心,可我更希望你能过得轻松快活些。”
“若你肯往前迈上一步,那在下自是不胜欢喜。”
“当然,如果你不肯,那也无妨,保持如今这般的距离,我也心满意足。”
“你也不必觉得有何负担,我是真心满足,毕竟在遇你之前,我从未有过成家的打算。”
“那时在下唯有书籍为伴,生活乏味可陈,如今平添了各种滋味于其中,当真令我不胜感激。”
“感谢木娘子愿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看着他清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脑中回荡着他的话,唇瓣翕动,无声喃喃。
往前看吗?放下从前,迈出一步。
她可以吗,她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