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她夜间晚归,陆映总会站在窗后看她的。
她今夜喝了不少酒,扶着海棠的手踉踉跄跄登上高楼,正欲抱一抱陆映,岂料屋子里空空如也。
烛火快要燃尽了,小圆桌上摆着醒酒药丸和一壶凉透的茶水。
她蹙了蹙眉,目光落在断裂的锁链上时,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她咬牙:“陆映……”
海棠惊讶:“殿下逃走了?”
沈银翎气得不轻,把桌上的醒酒药和茶水全部抚落在地,正怒气冲冲打算出门找人,陆嘉泽猛然推门闯入。
他今夜也参加了文昌侯府的酒席,哪知骑马回家的路上,被肃王府的管家找到,说是西北的霍大将军带领三十万军队进京勤王了。
陆嘉泽把消息告诉了沈银翎,望了眼断掉的锁链,猛地一拍脑袋:“所以,堂兄不是逃跑,而是去找霍大将军汇合了?!”
沈银翎比他想得更深。
陆映杀了燕太子燕喆岷,看似是在反对大周向燕国割土纳贡、俯首称臣,终结了两国的联盟,实则埋藏更深的用意是挑起两国战火,促使天子必须和燕国为敌,将全国兵力调往北方用以应战燕国铁骑。
如此一来,京畿一带兵力空虚,他舅舅霍禹令就能带着关外三十万军队南下入京,轻而易举拿下京畿。
好一个草灰蛇线调虎离山……
陆映,哪怕已经身居储君之位,也根本就没想过用和平手段继承那个位置。
他是要夺位!
只怕褫夺太子斥居冷宫,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为的是让天子和陆争流减轻对他的防备。
所以,哪怕她不曾背叛他,拿夺臣之妻的事情告发他,他也会因为别的罪行被废。
沈银翎浑身透着一股凉意。
她知道陆映心思深沉,却没想到,他竟然能算计到这个份上!
“沈姐姐,”陆嘉泽着急担心,“我瞅着,只怕我皇伯父不是堂兄的对手,万一堂兄今夜得势,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毕竟你可是头一个让他挨罚的人!不如趁着军队进城京城大乱,赶紧跑吧!”
沈银翎脸色沉寒如水,紧紧扶着圆桌。
陆嘉泽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沈姐姐!”
沈银翎不甘心地望了眼断裂的锁链:“只能如此了……”
肃王府的侍卫亲自驾车,载着沈银翎和陆嘉泽往南城门走。
虽然是深夜,可大街小巷点着灯笼亮如白昼,家家户户都被军队进城的动静惊醒,纷纷披着衣裳上街打听情况。
一个嗓门大的书生跳到高台上,绘声绘色地喊道:“原来前太子被废,根本就是端王演的一出戏!端王野心勃勃,早已控制住皇宫和天子,暗中逼迫天子废掉前太子,好自己当储君!幸好咱们前太子英明神武,早已察觉到他的阴谋,因此飞鸽传书给霍大将军,请他带兵勤王!”
人群中又有人高喊:“我就说嘛,前太子是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他怎么可能干出夺臣之妻的事情呢?!就算有,那也不过是风流韵事,说不定还是那女人蓄意勾引,怎么就轻易废了储君之位?!”
“就是!这些年京城附近水灾旱灾,哪个坎不是前太子带领咱们跨过去的?!什么端王,我从未见他在这种事情上露过面!你们瞧,霍大将军不愧是前太子的亲舅舅,三十万大军进城,愣是没烧杀抢掠咱们普通老百姓,多好的太子和将军呀!”
“就是、就是!”
“……”
人群附和着。
马车穿过拥挤的街巷。
昏暗的车厢里,沈银翎暗暗攥紧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