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歪了歪头,眨了两下眼,扔掉那尊泥塑欢喜佛,专注地看着谢宁,笑得璀璨,唇红齿白的。
许扶清用无辜的语气说:“这个老不死的,这是要你们当祭品供奉欢喜佛啊。”
老不死的——这个称呼还真是直言不讳,谢宁瞟了一眼安老爷,其实也猜出来了,这种程度的供奉已经接近疯魔。
用人的性命去祭拜神佛,简直不可理喻。
安老爷瞪着他们,漆黑眼珠子似乎都要瞪出来,抬起铁锤,朝背对着他、看似毫无防备的许扶清狠狠地砸去。
谢宁唔了好几声,使劲地摇头。
圪崩,绳子断裂,她扔开钗子,本能地推开许扶清,双手敏捷地抓住直勾勾砸下来的铁锤,拦住了安老爷。
许扶清准备拔剑的动作一顿,被推到一侧,手撑到地面,擦出血。
一刹那间,三人保持着诡异的姿势。
安老爷弯腰站着,用力地往下压铁锤,谢宁奋力地往上抬,又因脚的绳索还没来得及解开,站不起来。
擦破掌心的许扶清眼珠子骨碌地转了转,无神空洞涣散,像没感情的傀儡地看着他们。
好一阵子,他才弯起眼。
供桌上除了有几尊欢喜佛外,还有一炉子香烛,烟雾袅袅,刺鼻的竹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那名躺地上的安府小厮这次直接吓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就在谢宁跟安老爷僵持着、谁也不肯先松开铁锤的时候,一只苍白骨瘦的手伸到他们中间,冰凉触上她被破布撑得发疼的嘴角。
“啧,你肯定很疼吧。”许扶清狐狸眼微垂,语气很淡。
手指离开嘴角,落到谢宁握铁锤握得紧紧的手。
少女以往白净的腕间被粗糙的绳索绑得於红,他碰了碰,轻皱眉,似替她打抱不平,“他很坏是不是?竟然想杀你。”
此时的安老爷进退两难。
他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若没铁锤在手,就这样面对清醒的两人,根本不行。
谢宁垂眸,视线情不自禁地顺着许扶清的指尖游动,他将掌心的血一点一点地染到她手腕上,写了一个杀字,宛若一种古老的祭祀。
“所以,你想杀了他吗?”
又问她想不想杀人?谢宁一噎,抬起头,直视着他。
“还是那一句,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的。”
许扶清睫毛微抬,容貌妖异似蛊,慢悠悠道,“弱肉强食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轻叹散于空中。
昏黄的灯光下,他眼神温柔似水,似怜爱地抚摸了一下她有淤血的手腕,像看到了受伤的小动物,慈悲心大发一样。
坐在地上的谢宁微微睁大眼,嘴里还塞着没空拿下来的破布。
许扶清又看了一眼安老爷,话语充满兴奋和向往。
“你可以用他自己的铁锤,一锤一锤地锤下去,砸破他的头,骨头碎裂的声音应该会很好听,到时候温热的鲜血会洒满你的脸,也许还会喷溅进你的眼睛、嘴巴。”
天倏地下起了雨,雨滴连成一串珠子哗啦哗啦地沿着屋檐坠落。
轰隆,电闪雷鸣。
乌云彻底掩住了一轮清月,宛若挡住了藏在隐蔽处悄悄地窥探着夜间的眼睛,暗色悄无声息地吞噬掉整个西京。
许扶清身上的松木香盖过了难以入鼻的祭祀竹香,争先恐后地侵蚀着谢宁。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不想死,更不想杀人。
安老爷听到这些话时,忽然记起了自己手起手落地锤烂别人脑袋的场景,可一想到即将要轮到自己,他浑身一抖,腿软不已。
滴答滴答,屋顶破了一个小洞,雨水接二连三地砸到谢宁的脸,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神情偏木讷。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