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婉犹豫再三,还是弯腰过去,声音干涩,也很轻,仿佛怕惊醒许扶清怀里的谢宁一样。
“把她给我吧。”
啪嗒,屋顶的雨也砸到许扶清的脸,上面的血化成水,顺着下颌线滴落。
他听着应如婉的话,掀起眼皮,对上她的视线,唇角慢悠悠地荡起怪异的笑,一言不发,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
应如婉不自觉地直起身子,后退一步。
卫之玠看了看被蒙住双眼好像还昏睡了过去的谢宁,又看了看许扶清和她,出声道:“梁小姐,你先带你的婢女回去,剩下的交给我们便好。”
此话一出,应如婉似得到了鼓励,重新靠过去。
她垂着眼,小心翼翼地捧住谢宁的脑袋靠到自己的肩上,那条属于许扶清的红色发带随之晃动着,隐隐散着松木香。
安府公子看着自己父亲的尸体,险些站不稳。
今日跟许扶清见面之时,自己曾说过,若对方能揪出欢喜佛背后的凶手是谁,则任凭处置,不会进行丝毫干涉。
并且道如果他需要的话,还会给予一定的酬金。
大户人家出现命案,不一定会报官,反而会私下查和找人处理,安府也不例外。
可能是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凶手竟是自己的父亲,安府公子脸色很不好。
眼看着安府公子也要倒下,卫之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吩咐身后的安府小厮,“你们先送安公子回去歇息一番。”
两名小厮应声过来。
夜间的雨下得更大了,房间内,床边的纱幔被绑起,谢宁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许扶清坐在一旁,手被她紧紧地握着。
应如婉则坐在侧榻。
她偶尔撇了一眼他们,心打鼓个不停,生怕他不耐烦地强行扯开谢宁的手。
前不久在破院,当应如婉要分开他们两个时,谢宁突然牵住许扶清的手,意识不清地喊了一声‘妈’,把她吓得要命。
应如婉只能硬着头皮掰开,可折腾了好一会儿,死活掰不开,只好作罢。
身为安府的表小姐,她还是有些权利的。
刚刚唤下人去请了大夫,他说谢宁身体并无大碍,就是休息不够,如今好好地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雨滴砸过窗纸,带过一道道水痕,里屋的香炉烧着安神香。
那条曾经绑过谢宁眼睛的红色发带又回到了许扶清的墨发上,应如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侧脸似画中人,眉眼温润。
可谁能想到,就在一刻钟前,长相温良的少年用铁锤子砸死了安府老爷呢?
卫之玠这个时候没空来找他们,忙着照料安府公子,而应如婉不放心让谢宁和许扶清单独地待一起,所以留在了房间。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到大半夜了,应如婉逐渐撑不下去,趴到矮榻上,陷入沉睡。
谢宁额间慢慢地冒出汗,皱着的眉就没松开过,抓住许扶清的手忽紧忽松,像是很想放开,可不知为何又抓得更牢了。
原本睡得正香的谢宁脑子里一帧一帧掠过的是父母以前带自己出去游玩的美好记忆。
但渐渐地,一切都变了。
画面转为古色古香的院子。
她穿过一层层厚重的门帘,心脏跳得很快,似乎有什么在后面追着自己,快速地从幽暗沉沉的房间里跑出去。
廊道很长,谢宁跑得差点喘不过气,却又停不下来。
终于,停了。
楼阁上,一名妆容艳丽却不俗的女子倚着柱子,纤手持着竹笛,轻轻地吹着,悠长连绵的笛音缓缓漾开。
“娘。”一道清脆稚嫩的童音响起。
谢宁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暗淡的云雾萦绕着许府,血红色的围墙高高地将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完全隔绝开,一名小女孩越过数十道台阶,跑上楼阁。
帷帘在微风中飘扬,她跑过弯弯曲曲的廊道。
小女孩的脸白得不成样子,铺满了玉簪粉,也描了眉,重重的胭脂打在皮肤上,没晕均匀,一片红一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