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一大早,邹峰又把宁筱曦接到自己的公寓里加班去了。
这一整天,邹峰都规矩的不得了。
看的出来,即将入场的尽职调查审计真的是一场大考,邹峰的工作量其实大得超出了一般正常人类能负荷的极限。
除了周六上午启蒙了一下宁筱曦的女性原始需求,他剩下的时间都埋头在成堆的数据,报表和文件中。
他在做最后的仔细检查,从海量的信息中,找到可能造成重大审计问题的纰漏,好及时想清对策或补充解释。
周六下午和周日上午,他甚至还和陆翔宇,cfo和法务负责人开了两个电话会。
这些事儿,宁筱曦当然都帮不上忙。
宁筱曦很清楚工作上的边界。
她的职责是负责做出金子,而邹峰的工作是负责让金子发光,展现出金子应有的价值。
这两件事都很重要,也都很专业深奥,而且完全隶属不同的领域。
这个年代,早就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了。
识货的人是少数,买椟还珠的人是多数。
陈铎生为什么建议走另一条路去募集b轮资金?还不是因为那个价值表面上看起来更直接吗?
一个企业的价值评估本来就是一个错综复杂的专业领域,否则怎么会出现风险投资这么一个行业呢?
宁筱曦就是有点心疼邹峰。
他开会的时候,就进了书房,还关上了门。
宁筱曦知道,这是邹峰的职业要求。即便是她,都没有资格听见会议中的只言片语。
凡是知道投资细节的人,都签了内部知情者保密协议。
邹峰这是在遵守自己的职业底线,也是在保护她。
只是,两个小时的会议开完,他走出来的时候,显得特别疲惫,自己走去阳台上抽烟。
宁筱曦拿了杯水,也上了阳台,把水递给他。
邹峰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被阳台上的风吹得晃晃荡荡,窄而结实的腰身看起来还是那么挺拔,却又莫名其妙地让人觉得孤独而单薄。
宁筱曦情不自禁地从背后抱住了他坚韧的腰,把头靠在了他的背上,小声说:“中午想吃点什么?我叫roomservice?”
邹峰看着外面的景色,放下了手中还没点的烟,喝了一口水,默默地握住了身前交叠着的两只小手,温柔地笑了。
邹峰其实昨晚又几乎熬了个通宵。
本来自己这么忙,是不该接宁筱曦来的,可是他想和她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哪怕什么都不做,想着她就在隔壁,看着她就在身边。他心里也无比踏实。
真的把她接来了,他却开了两个小时的会,没有陪她一秒钟。
她一句怨言都没有,不仅没有怨言,甚至没有一丝怨气。
看的出来,这不是为了讨好他的委曲求全,而是因为她理解他的工作。
可这,对她,毕竟是不公平的。
所以,尽管累的想立刻躺平,邹峰还是转过身来垂着头看着她,说:“别凑合,出去吃点好的吧,顺便买点水果。”
傍晚的时候,宁筱曦抱着垫子坐在沙发前面,而邹峰头枕着她的腿,举着自己的平板,在柔软的地毯上躺得很放松。
宁筱曦一边看着手机里的小说,一边用另一只小手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梳理着邹峰浓密的头发,偶尔停下来,从旁边的茶几上叉一块苹果塞到邹峰的嘴里。
邹峰全神贯注身心放松地看着平板里的文件,宁筱曦塞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都不看一眼。
她伸手,他张口,乖得要命。
宁筱曦瞥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饲养员。
想了想,恶作剧地叉起一瓣儿很酸很涩的橘子塞进他嘴里,等着看他跳起来。
可是这个人,嚼了一口、两口、三口、慢慢咽下去了。
宁筱曦就有点呆了。
这橘子是他俩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买的,看着很漂亮,价钱也不便宜,却根本没熟,难以下咽。
所以刚才宁筱曦剥了一个,只吃了一瓣儿,就撂下了,重新洗手去削苹果。
至于她刚才削苹果时发生的事儿……那就更难以描述了。
这两天,宁筱曦觉得自己简直上了个成人速成班,专门学习的就是男人的狼性,也彻底明白了江离那句“男人来了兴致,什么都顾不上”是什么意思。
消停了一整天的邹峰,也不知道被什么场景触动了,总之第一个苹果,皮才削了一半就掉在池子里了,她被抵在岛台的洗手池前面哆嗦得跟只淋了雨的小鹌鹑似的,手里举着把小刀,被动而无力,男人的头从背后探过来,啃得她脖子上全是印儿,舌尖都快钻进她耳朵里去了。
直到她恼了,气息颤抖得小声诅咒发誓再也不来他家了,邹峰才笑着放过她,顺手帮她把苹果从池子里捞出来,甩了甩水,放在嘴边咔嚓咬了一大口。
那神情,就跟在梅里抢她苹果一样。就连那个淘气,得意而促狭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宁筱曦不知道,邹峰看见她垂头认真给自己削苹果的样子,心里突然就受不住了,他本来只是想低头亲一下她的耳朵,可是一亲之下,发现她的后脖子上窜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就想起来了,他还没研究过这姑娘的敏感区域呢。
那不行。
邹峰是个干什么事都很认真很有钻研精神的人。
钻研宁筱曦也跟钻研工作一样,必须得全面,细致和周到。
当然,钻研完宁筱曦回去工作,他就又立刻切换频道了。
所以,宁筱曦现在看着进入工作状态的邹峰,又成了那个专注的精英人士,有点无奈又好笑。
这个人工作起来,好像连味觉细胞都转移去了大脑,真有点王羲之吃馒头蘸墨的那意思了。
可是,宁筱曦发现,这也是邹峰最让她着迷的,让她觉得最性感的状态。
没进入过这种“心流”状态的人,可能很难理解这种心境,但正是因为宁筱曦自己也经常进入这种物我两忘的状态,所以她才能自然而然地觉得,邹峰工作时是不能被随便打扰的。
换她自己,在这种时候被打断,也会很烦。
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呐!
但,此时此刻他这是看什么呢?这么专心和投入?
宁筱曦好奇的很,心痒的很,甚至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邹峰手上的平板电脑。
什么也瞧不见。因为贴了防窥膜。
这也是为什么宁筱曦放纵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她这点边界感还是有的,也不能辜负邹峰的信任。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眼瞅着邹峰的眉间慢慢地皱出了一个由浅入深的川字纹,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严肃。
一瞬间,仿佛云骨附身一样,他一下子从放松懒散的邹峰,变成了那把料峭森森的重铁寒剑。
宁筱曦那只本来要帮他揉眉心的手,就停在了空中。
“怎么了?”筱曦本能的问。
邹峰一下子坐起来了,甚至立刻手一撑,就站直了身体,低头俯视着宁筱曦:“我送你回家。”
“啊?”宁筱曦有点呆滞,这么突然吗?
邹峰好像反应过来了,缓和了一下表情:“有点急事,我得立刻去找一趟陆翔宇。先送你回去。”
宁筱曦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点头:“那你赶紧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家。”
邹峰低头看着面前仰着脸的女孩,眼里有焦虑也有不解,有担心也有理解。那么多复杂的情绪竟然能糅合在一起全都化作一池潋滟的水光,拥住了他。
他不由得俯下身,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嘴唇:“也没那么急,我先送你回去。”
送宁筱曦回家的这一路上,邹峰都很沉默。
宁筱曦担心地时不时瞟他一眼。
他虽然眉眼之间的神情非常的平静,但下颌却一直紧绷着。
从梅里相识算起来,他俩也认识半年了,宁筱曦发现自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辨认邹峰的情绪。
大部分时候的邹峰,都像个顶级扑克大师,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样子。连笑容里都看不出是否真的开心。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宁筱曦觉得自己开始能感觉到他内心的颜色了。
红色是愤怒,蓝色是不开心,绿色是平静,黄色是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