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气鼓鼓还是记得阖上屋门,然后又从屋外伸手将窗户带回去一些,温印笑开。
等刘大夫一走,温印继续摊开书册翻着。
看了稍许,确实有药性上头了,有些犯困,就将书册放在怀中,靠着躺椅睡了。
李裕没着急出去,因为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
只是许久之后,李裕听到书册落到地上的声音,他知晓温印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会这样。
李裕撩起帘栊从内屋中出来,见温印是靠着躺椅上睡了,而且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是睡熟了。
他方才就在屋中陪了她许久,眼下,屋门阖着,窗户也剩了一条小缝,李裕重新在她身侧坐下。
方才刘大夫同她的话,他都听到。
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只是看向她时,轻声唤了声,“阿茵……”
他知晓她睡着了,听不见,也不会应声。
他刚才亲了她,眼下,就在身侧守着她,脑海中的记忆如同浮光掠影一般,又同早前的那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都清晰刻在脑海里。
年关时,她喝多了,带着酒意凑近亲他,暧昧道,李裕,你一直做鱼宝宝好不好;
元城时,两人一道画了那张八盏花瓣花灯,竹节转动,八盏花瓣逐一展开的时候,就似眼前豁然开朗,如琉璃婉转,清波潋滟。他看她时候,她也在看他,灯盏的微光在眼中剪影出彼此的轮廓。他没出声,只是循着灯的光晕吻上她唇间;
还有定州,他生辰时,温印看着他,轻声道,你说好,我就亲你,他攥紧指尖,“好”字还没出口,她先吻上他唇间……
忽然间,记忆蜂拥而至,他悲从中来。
“温印……”眸间眼泪留下,哽咽道,“我该回来了,我该回来的,阿茵,我不应该走……”
他泪如雨下,“如果再给我机会,那个时候,我一定不走。”
“温印,我,我一定留下找你……”
***
温印醒来的时候,发现在床榻上。
她早前喝了药,昏昏沉沉的,但分明还同刘大夫说过话,她记得是在躺椅上,怎么回床榻上的。
温印撑手坐起,因为还没彻底醒,所以伸手扶了扶额间。
今日真是奇怪了,好像,又有些梦到李裕了……
这些不会叫她阿茵,她是魔怔了。
“长空。”张许可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温印也正好醒了,俯身穿鞋,然后撩起帘栊从内屋去了外阁间。
“红糖锅盔。”他递给她。
温印接过,不由看了看天色,都近黄昏了……
张许可很聪明,不用她开口,应道,“排队的人太多……”
温印看他。
他改口,“店家家中有事,休息了。”
“那怎么来的?”温印问起。
张许可叹道,“我敲门同他说,我……我有个朋友病了,就想吃你们家的红糖锅盔,所以他帮我临时起的炉子,生的火,揉的面,现在才好。”
温印笑道,“他们家每月歇两日,今日正好休息。”
张许可也笑,“凡事总有折中的法子,不是吗?”
温印顿了顿,知晓他话中有话。
张许可没继续,“趁热吃。”
温印笑了笑,咬了一口,“好吃。”
她是饿了一整日了。
“坐吧。”张许可轻声。
温印在坐回躺椅上,但这次坐回,脑海中分明有些许印象,好像,她躺在躺椅上的时候,有人亲了她。
温印不由皱眉。
她想到一个人。
张许可看她,“怎么了?”
“哦,没事。”温印好似随意般问起,“你送我去床榻的?”
张许可正在挂大氅,没听清。
温印想了想,还是没问了,但锅盔有些干,咳嗽了两声。
张许可正好倒了水递给她。
李裕方才就离开了屋中,眼下,在腊梅树前,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温印同张许可两人说话,也笑着。
李裕转身。
……
等李裕回了屋中,已经入夜。
李裕睡不着,就在屋中一个人出神。
“陛下。”晚些时候,福旺入了屋中。
李裕看他,“怎么了?”
福旺憨厚道,“陛下方才不是说,等东家歇下了,一定要来告诉陛下一声吗?张老板走了些时候了,东家歇下了。”
“好。”李裕点头。
“那陛下,我先出去了……”福旺看他。
“福旺,长空一直同张许可在一处吗?”李裕想起今日见到张许可给她带锅盔,两人在一处说笑。
福旺应道,“早前铁矿的事,东家请张老板帮忙冶炼,还有不少生意上的事,张老板很厉害,东家在同他一道做生意,也很谈得来。其实张老板人很好,总被东家损,但还是很关心东家。这次绕来绕去,还是让他找来了……”
李裕沉声,“我知道了。”
福旺拱了拱手,退出屋中。
李裕去到屋中的时候,夜色已深,温印是已经歇下了。
还是同早前一样,习惯了向外侧着睡,因为怕冷,所以裹着被子。
他想起在离院的时候。
李裕俯身,手伸到她衣领处,顿了顿,还是收回……
他是想看她伤口的,但还是没有。
她睡了,他也上了床榻,像早前一样,从身后伸手抱紧她,眷恋而不想松手。
他想一直这样,天永远不会亮,她也永远都在……
李裕一宿没阖眼。
***
翌日,温印醒来,下意识看向身后。
但身后没有人。
再伸手,床榻上是凉的,没有温度在,她真的是做梦了。
梦到像早前一样,李裕从身后抱着她,下颚放在她头顶,怀着她入睡。
只有李裕会这样……
还在她耳旁低声道,“阿茵,我想你了。”
温印愣住。
等去了外阁间,福旺已经备好了早饭。
稍后刘大夫还要施针,早饭要早些时候用。
温印一面喝着粥,一面看向福旺,“福旺,昨晚谁来过?”
“啊?!”福旺吓得手中的点心盘子都掉了。
温印:“……”
福旺支吾,“没,没人啊……”
温印看着他,目光好像要将他看穿一般。
福旺硬着头皮道,“昨晚我一直屋外,就东家自己。”
福旺心砰砰跳着,怕避不过去。
但温印仿佛没再问了。
福旺心中长舒一口气。
温印低头喝粥,没有再说话,但脑海中似是在想事情。
晚些,刘大夫来了屋中。
今日又要施针,而且,是头上,她其实挺怕的,因为会有些疼……
“我还没吃完呢。”温印能拖就拖。
刘大夫看她一眼,“你吃你的,我准备我的。”
温印苦笑,“我看到你我吃不下。”
刘大夫放下衣箱,转身出去。
温印笑了笑。
等稍后,福旺才来唤他,“刘大夫,东家这处好了。”
刘大夫心不甘情不愿再次入内,温印乖乖躺回躺椅上。
刘大夫朝福旺吩咐道,“今日施针久,找个手脚稳妥的,帮我的忙。”
福旺应好。
“闭眼睛,睡一觉就好了。”刘大夫看向躺椅上的温印,正好说完这句,也有旁的小厮入内,低着头,站在刘大夫身后。
温印正听话闭眼,没多看,想到早前福旺口中说的代替小亭子的人,温印没多想,而是朝刘大夫打趣道,“会不会,眼睛一闭上就醒不来了?”
“可能。”
温印头疼,他的回答就从来没有让人安心的时候。
“躺好。”刘大夫嘱咐。
几针下去,倒是不疼,也很快就困了,慢慢失去意识。
剩下的,就是在脖颈附近扎针。
李裕一直在刘大夫身侧看着,也才见衣领处松开,露出脖颈儿往下的些的伤口,李裕眸间微滞。
“上来,替我扶着她。”刘大夫吩咐一声。
李裕照做。
“按住肩膀。”刘大夫提醒。
只是,这几针扎在伤口附近的针应当很疼,温印下意识有些挣扎,也很难受的模样,额头也冒出些许冷汗,是很疼。
李裕心中难过,但还是遵医嘱,按好她。
过程很长,都是精细活儿,刘大夫不敢分心,也幸亏一旁有李裕照看。
等施针完的间隙,刘大夫轻声道,“怕吗?”
李裕反应过来,是在同他说话。
李裕轻嗯一声。
刘大夫也是在中途间隙随意说道,“我刚见到她的时候,命都险些没了,脖颈这处,还有腹间一处,都是再深一分便救不回来。但就这样,还是躺了一年半载才能下床榻,现在一到阴雨天,伤口都会疼。”
李裕没有出声,继续听他说着,“就这样,还不要命,总说事情没做完,东奔西跑,主意比谁都正。”
刘大夫说了许久,也没听身后的人应声。
马上又要施针了,刘大夫转身看向身后,这时才看清身后的人相貌堂堂,身形俊朗,不似小厮模样。
李裕看向他,“能治好吗?”
刘大夫微怔。
李裕沉声道,“无论什么代价,什么药材,要什么,你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