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长长的街,街上车水马龙。你看那行人,行色匆匆,奔走在人海,夜晚的灯光永远迷离温暖,而有时也会让人感动,好像相逢的人很快就会分开。
街上的店里都有放着歌,声音很大,一家要盖过一家似的。有的店门庭冷落,店主索性坐在门口乘凉,摇着扇子,偶尔喝一口水。要是运气好,还会听见两家没有顾客的店主都坐在门口,聊着闲天:“今年这夏真是热啊。”
温渝就在这条街上,跟着林净宁一直走。
她小脸通红,会说:“林净宁你等等我。”
他也总是会放慢脚步,假意皱眉,眼角却浮起一丝笑意,百无聊赖一样,又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
温渝皱皱鼻子:“你今晚都抽了多少了,这个很不健康,你现在还感觉不到它的危害,等你上了年纪就知道错了,我说真的。”
林净宁拿着烟放在嘴边,看她。
温渝抿嘴一笑,胆子也大起来,居然伸手去拿他的烟,林净宁忽然间嘴角一空,却见她将烟藏在身后,还说:“少抽点少抽点。”
林净宁:“…………”
温渝:“真的对肺很不好。”
林净宁想骂人。
温渝把烟拿在面前,轻轻闻了闻,味道清香不扑鼻,甚至还有点清爽,抬脸问他:“你这什么烟啊,还挺好闻的。”
林净宁哼笑:“尝尝不就知道了。”
温渝半信半疑,林净宁这种人抽的烟一定是很贵的,居然鬼迷心窍的真放在嘴边,轻轻用牙咬了咬,吸了一小口,像撮酒一样。
林净宁目光清淡。
温渝半眯着眼睛。
林净宁看着她的脸,问:“什么味道?”
温渝实话实说:“苦。”
林净宁笑。
温渝:“我再尝尝。”
林净宁这次没给她机会,直接将烟抽走,不咸不淡道:“这玩意儿上瘾,别把您那珍贵的脾肝肾弄坏了。”
温渝一愣:“脾肝肾?”
林净宁将烟咬在嘴里,也不道明,径直往前走去。远处有人放烟火,一束又一束腾空而起,照亮了半边黑夜。
温渝还跟着问他。
有人骑着电动车过来,他们被挤在录得一侧,林净宁顺势扶了一把温渝的胳膊,微微侧头:“有个成语什么心什么肺来着?”
温渝想了半天:“缺心少肺?!”
这一点倒是没变,还是这么迟钝。
林净宁笑意渐大,身后的温渝说完就反应过来了,皱巴着脸跟上他,脑筋很快转了转,说:“有两只猪过桥,桥只能承受半只猪的重量。你知道它俩怎么过的吗?”
一堆小孩跑过来,从他们中间穿过。
温渝侧开身子,依旧孜孜不倦的问。
林净宁叹了一口气,喉结滚了又滚,平静的看着温渝,咬着牙要笑不笑的说:“你今晚是跟猪过不去了吗?”
温渝咧开嘴笑:“猪也不知道。”
林净宁这种时候,有点拿她没办法。他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会和一个女孩子这样走在街上,还听她讲了一路话。
温渝的注意力却已经落在了走马街的尽头,她下意识地扯着他的衣袖,说:“你今晚应该没什么事儿了,要不我们去吃火锅吧。”
说完还挺认真地看他。
那眼神太过真诚,林净宁说不出那个“不”字。他人生里这些年,有一半是在酒局上的,火锅这玩意儿,从来没碰过。
温渝已经拉过他的胳膊:“走吧走吧。”
从下午遇见他,温渝就琢磨着怎么缓和,问了江桥他的行踪,去拢翠园门口等了半天,到这会儿肚子早饿了。他们去的是海底捞,就在走马街最后一个门牌号。那时已经是晚上了,店里人爆满,温渝去排队抽号。
林净宁走在后面,嘉兴来了电话。
是他大哥林之和打过来的:“这段时间公司有点忙,爸的意思是,要不你今晚回来一趟,有些事要和你商量,还有姑姑这边一些情况。”
林净宁看了一眼温渝,她兴致正好。
他说:“今晚回不去。”
林之和皱眉:“我问了江桥,他说你确实忙,但总归还是得回来,这些事儿你必须在场,要不我机场接你。”
江桥还真是机灵。
林净宁:“那也不回。”
“爸的话都对你没用了是吗?”
林净宁淡淡道:“天王老子也不行。”
说完把电话挂了。
温渝已经拿着票跑过来,林净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这么多人都在排队?”
“其实挺快的。”温渝说,“两人桌特别快。”
“多久?”
温渝歪过头想:“一个小时?”
林净宁:“………………”
再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海底捞外面坐了很多人,都在等叫号,但一眼看过去,大多都是情侣,男男女女,说说笑笑,热热闹闹,侃侃而谈。
温渝拉着林净宁坐在后面,说着:“这种地方你没来过吧?想想也是,一天到晚都是饭局。这次你吃了就会知道,吃火锅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林净宁懒洋洋的看她。
他觉得今晚有些醉了。
“你放心吃,我请客。”温渝说,“就当给你赔罪。”
那个时候,林净宁觉得,这姑娘的话是真多,怎么以前没有看出来,至少上床之前还有些矜持,现在倒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从前她不开心的时候话多,现在看着没那么不开心,但话还是多。想到这个,林净宁笑了一声。
事实上没过多久,就排到他们了。
他们坐的是一个靠窗的桌子,林净宁就静静坐在那,基本上都是温渝在点菜,偶尔问他有想吃的菜吗,他淡淡一笑,说你看着办。
温渝点了不少,吃的却很慢。
林净宁在顾世真的饭局上喝了太多酒,菜没吃几口就撂下了,这会儿倒是真有些饿,但也只是偶尔吃两口,然后放下筷子看她吃。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今晚就忽然成了这样一副局面,居然走到这一步,而他似乎还乐此不疲。
隔壁桌有些吵闹,有人过生日。
海底捞最有趣的地方大概就在这,这么一堆大人不唱生日歌,唱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欢乐喜庆,好像那一个瞬间真的是和快乐在说嗨。
温渝看了一会儿,对林净宁说:“今年给你也在这过生日吧。”
林净宁当时在回邮件,闻声抬头。
温渝笑:“这么多人给你唱歌多好啊是吧,我倒是挺想在这过,就是觉得自己这么大人了,有点不太好意思。”
林净宁失笑:“我好意思?”
温渝:“………………”
林净宁收了手机,喝了一口柠檬水,那时的酒意也微微散去了些,他往后一靠,目光变淡了。这些年的生日都不曾有过,少年的时候大都是和杨慎他们玩,自立门户之后,嘉兴倒是年年打电话过来,他兴致不高,客套回两句,这天就算是过了。
温渝用手掌抵着下巴,一边用吸管喝柠檬汁,一边问他:“林净宁,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生日许愿很灵的,如果你特别真诚。”
她的眼睛明亮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