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宁看着她的眼睛,很久都没有说话,其实温渝的侧脸很像许诗雅,但看久了又不像,只是当那双眼睛,认真看着你的时候,总会让他乱了章法。
他没有回答,问的却是:“你呢?”
温渝停顿了一会儿,想起这么久以来的种种,有些感慨,声音平和:“从前有很多想法,后来都没了,现在的话,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观察大象,去昭平玩,见识见识一些文物,再把这些经历写一本书,差不多吧。”
林净宁:“怎么对文物感兴趣了?”
温渝目光定了两秒:“兴趣多嘛。”
林净宁笑了一声。
温渝却没有笑,坐的端正,笔直,只看着他,忽然道:“林净宁,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实话实说。”
这么严肃,林净宁又笑了:“你说。”
温渝斟酌了半晌,道:“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怎么做?”
林净宁没有说话。
他慢悠悠的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柠檬水,轻轻咽下,神色较之前多了些细微的变化,声音依旧不温不火:“你会骗我什么?”
温渝眨眨眼:“随便问问。”
林净宁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楼下有一片建筑地,亮着灯,还有工人在干活,他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对温渝道:“要是事态严重的话,只能看在你这么讨好我的份上,最多放你一马,大路朝天。”
温渝撇嘴:“谁讨好你了?”
林净宁轻笑,那揶揄味儿又起来了,逗趣道:“这好歹追了我一路,追到手就不认了?那算了,我还是走吧。”
温渝急了:“哎哎你干吗?”
林净宁笑。
那顿火锅吃的比较慢,填了肚子醒了酒。他们都没有意识到,林净宁随口乱驺的一句话说了这故事的结局。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彼时已经夜深,从店里出来,林净宁点了一支烟。
温渝知道拦不住,看了一眼时间,正要开口问他去哪儿,林净宁已经抬脚拐了弯,从走马街的尽头拐进了中央大街。
她只好跟上去:“林净宁?!”
他一副悠哉散步的样子,看她好笑道:“刚才不是还说没讨好我吗,现在跟得这么紧,您什么想法?”
温渝:“………………”
林净宁:“不好意思说?”
温渝把脸一抬,脸颊微微鼓起,纤纤细手往前一指:“我这不是给你讲宜城的历史文化吗,哎你看前面那栋楼,多雄伟壮观,就这古老的建筑设计,在宜城都很少有你知道吗?”
林净宁:“………………”
“还有个故事你小时候应该听过,说是森林开大会选国王,条件是必须重量一百斤,狮子老虎都不行,有一头猪9999斤,往秤上一站,奇了怪了,刚好一百,旁边的百灵鸟看见猪的耳朵里有一只跳骚,就问了,跳骚跳骚,你趴在猪的耳朵里干吗?”还讲的绘声绘色,真是不容易。
林净宁闭了闭眼,用牙齿咬了一下烟。
听她继续唠叨:“我在给猪讲故事呢。”
林净宁:“………………”
只是温渝刚说完,就笑不出来了。她一路走一路说,只是跟着林净宁,全然不知道他走哪儿去,这一抬眼,像是杨慎那家夜店的后门,脚步忽然就不动了。
林净宁回头看她,笑:“怎么不说了?”
温渝紧紧抿着唇。
林净宁笑着收回了目光,往前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又回头,温渝还站在那儿,表情有些许挣扎。
他问:“真不进来?”
温渝这才慢慢道:“我还是回去吧。”
“怎么?”
温渝说:“上次的事儿闹得不小,虽然处理的还不错,但总归避嫌一点比较好,要真是再出点什么事,顾院长真不会手下留情。”
林净宁“嗯”了一声:“谢谢你夸我。”
“谁夸你了?”
林净宁:“你说‘处理的还不错’那句。”
此刻的夜晚寂静无声,他站在台阶上,微微侧过身看她,她站在台阶下,仰着脸沉默。隔着茫茫的黑夜,相视而立,势均力敌。
僵持半晌,还是林净宁先开口:“温渝。”
她脸上有了些细微的表情。
林净宁问:“你信我吗?”
他这句话一说,温渝好像瞬间冲破了所有的防线,什么都不愿意思考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伤感,但还是鬼使神差一般的跟上他的脚步。夜场的后门进去,有两扇门,从左边进是夜场,很多人都以为右边的门是装饰,因为表面拂了一层绣,古老质朴,像多少年都没拉开过。
但林净宁打开门的时候,温渝还是愣住了。
林净宁说:“这地方知道的人不多。”
像是一个茶园,与夜场天差地别。
温渝往里走了一会儿,看到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亮着灯,种满了茶,再往里边是一个阁楼,幽深僻静,有庭院和梧桐,还种着三百多年的皂荚树,阁楼精致简朴,像一个端庄典雅的女人。
哪怕隔壁是夜场,但这边寂静的害怕。
林净宁好像偏爱这种地方,他喜欢去山里玩,去百岁斋的湖心亭上,去马场,去广阔的英格兰风格的农场。但打进了门,他的话变少了。
那天后来发生的事都是顺其自然。
温渝去洗了澡,回来的时候,林净宁已经用凉水冲过,裹着浴巾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抽烟,像那天晚上一样。
她走在床边,本来有些紧张,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他肩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好奇道:“林净宁,你这有块胎记。”说着就凑上去看。
兴许是距离太近,身上的清香传过来。
林净宁没再犹豫,一只手掐了烟沉在杯里,拉着她的手就仰脖亲了上去,将手扶在她腰侧,吻的细碎而缠绵。哪怕是欲擒故纵,他也甘之如饴。
温渝头向后仰去:“你轻点。”
林净宁低低笑了。
“你笑什么?”
林净宁握着她的下巴,说:“这种事儿轻点没意思。”
温渝羞红了脸。
庭院深深寂静,像极了李清照的诗。那晚林净宁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多了些狠劲,好几次弄得温渝疼的皱眉,不知道是不是空调罢工,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宜城的雨说来就来,半夜雨势渐大。
温渝被雨声吵醒了,身上的被子拉到胸前,那里覆着他的手,干燥温暖。她侧着身子看向窗外的雨,模模糊糊,如梦似幻,但又那样真实。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为这片刻的满足。
身后林净宁轻嗯了一声醒了。
她转过脸看他,他迷蒙着眼垂眸:“还不睡?”
温渝盯着他瞧了半晌,又回过脸,去看雨。林净宁从她身上抽回了手,抹了把脸,随意的撩了一下她的耳边碎发,呼吸平稳,一下又一下。
“想什么呢?”他问。
温渝摇头,又沉默了一会儿,听着房间静悄悄的只有呼吸声,才缓缓开口:“想想从前,还有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大象,去昭平玩。”
林净宁笑了。
他的目光垂落在她的耳尖,凑上去轻咬了一小口,惊得温渝轻叫,笑意更大:“你念过那么多书,知道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吗?”
温渝转过身看他。
床尾的小灯暧昧柔和,地毯上的衣服杂乱无章,给这夜添了几分柔情,林净宁情不自禁低了头,吻上她的脖颈,声音近乎平静坦然:“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说罢,将她拉近进被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