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樱拉过陈清然已经说起话来,真像亲妯娌的样子,一边喊服务员上菜,一边朝着林净宁的方向看过去,道:“净宁还站在那做什么,今天点的可都是你爱吃的菜。”
林净宁随手拉开椅子坐下:“难为大嫂还记得。”
周樱虽说有嘉兴的金牌令箭,但还真是拿不准林净宁的脾气,只能把林之和硬搬过来坐镇,至少大哥在这,林净宁还是要给几分薄面。老爷子现在这么器重他,林玉珍没了实权,公公婆婆又是个没事非的脾气,周樱也是得站好队。
服务生过来倒酒,陈清然让退了出去。
有几道目光看过来,陈清然却看向林净宁:“前两天刚喝进了医院,也不知道难受的人是谁,怎么还想再去一趟吗?”
周樱与林之和对视一眼。
林净宁忽而笑了:“那以茶代酒。”
陈清然:“这个可以。”
周樱松一口气:“从前就听说清然的脾气一向好,看来啊这回净宁是遇到对头了,他这脾气一般人还真管不了。”
陈清然莞尔一笑:“周樱姐,你就别笑话我了。”
“我佩服还来不及呢。”周樱说,“你是不知道在嘉兴的时候,就连老爷子说话,都得看他这三份颜面,谁让他小时候太掘了,脾气一上来谁都说不了,老爷子只好让他面壁思过,一站就是一晚上。”
林净宁抬眼:“大嫂,给点面子。”
陈清然目光落在他身上。
周樱笑意深几分,给嘉一喂了一口菜,才对陈清然道:“不说这个了,有机会再给你讲。”
一桌菜有了小孩在,吃的相对热闹,那时已过中午。林之和夫妇后来带着嘉一先回了酒店,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林净宁没有拒绝。
陈清然站在他身边,道:“要不我们去喝点酒?”
林净宁神色复杂。
陈清然却笑了:“总得装装样子嘛。”
林净宁抬手示意先请。
他们去了杨慎那儿玩,喝酒这个事儿自然去那边更洒脱。陈清然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要不怎么说能做得了检察官。杨慎喊了朋友过来,给足了陈清然面子。
宜城是在傍晚下起的雨。
温渝醒来的时候,床边搁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提篮,提篮里边装着拢翠园的菜和百岁斋的糕点,可能昨晚喝了酒,她今天胃口不是很好,刚好接到学校教授的电话,让她匆忙赶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便没再耽搁,拎着提篮就回去了。
忙完已经八点多,李湘过来找:“一起吃饭。”
温渝想起还要回茶园那边,便将桌上的提篮给李湘拿过去:“这个给你吃吧,我一会儿还有事出去。”
李湘:“外面下雨有什么事儿啊?”
温渝想了想,没回答,只是打着马虎眼道:“就是一些小事,你先尝尝这个糕点,味道很好。”
李湘也不问了:“你吃了吗?”
温渝摇头:“今天不是很饿,去实验室帮忙的时候,吴教授带了些零食,我吃了点就没什么胃口了,这个你吃吧。”
这要放往日,李湘看见拢翠园的东西总是眼冒星光,但这次却是没什么精神:“温大讲师真是好运气,吴教授可是出了名的善解人意,这回算是跟对人了,我就没这么好运,昨天呢你不在,领导安排我进骆佳薇的研究项目了。”
温渝一愣。
李湘:“没想到吧?”
温渝:“也许,是好事。”
李湘唉声叹气道:“这是什么好事,我就是去打打杂,重要文件资料哪里轮的上我接触,昨天项目小组开会都没有人通知我,我算是体会到你那段时间的心情了。”
温渝不知道怎么劝慰。
李湘看她一眼,又道:“真要出去啊?”
话题到此为止。
李湘是个很能看得开的人,但人总是有力所不能及委屈受辱的时候,面对这种不公平的对待,你是让她忍还是让她牙呲必报呢。说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忍得久了抑郁症都要出来了。温渝想起林净宁说的弱肉强食,也是深有体会了。
那时雨已经大了,温渝还是打车去了茶园。
曾经云雨过后最温情的时候,她问林净宁,这个院子为什么会种满茶树,林净宁只是笑笑说:“找个乐子。”答非所问的话,温渝没有追问。
她本来想直接进去,但在后巷看到了林净宁的车,茶园的门也锁着,林净宁应该不在里面。那天也是真的巧,隔壁夜场有警察来过,场子里没什么客人,出奇的安静。
自从上次出事,温渝不怎么来这了。
她只是有些好奇,又闲来无事想见到他,索性走了进去,都没碰到什么人,熟悉的包厢在二楼角落处,有服务员认识她,没有拦。她一路走到底,看见杨慎刚从里面出来,拐向另外一侧的楼梯,门没有立刻关上,是慢慢的滑向门闩。
温渝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
林净宁当时就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点了支烟,习惯性的姿势,翘着二郎腿,西装外套搁到一侧,只穿着一件灰色衬衫,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烟。
她原来以为他在谈事情,想转身就走。
却听到那个女人说:“其实有个事情一直想和你坦白,那天送你去医院,不小心失手点开了你的手机,我很抱歉。”
林净宁抽烟的动作一顿。
陈清然点到即止:“这个你放心,不该看的我不会看。大家都是聪明人,扬州温府的事情我多少知道,嘉兴林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二,当年林家想着法儿要让你和温家联姻,你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对吧。”
温渝忽然站直了。
听见林净宁轻笑一声:“陈检知道的不少。”
陈清然低头莞尔。
嘉兴林家虽然说老爷子掌权,林氏夫妇却更偏爱亲生,对姑姑林玉珍都比林净宁好,不过是表面上的功夫要做足。与其说放任林净宁,不如收入麾下,又不会动摇根本,扬州的温府那是圈子里公认的书香门第,生意场上的事儿帮不了林净宁,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拿捏。
陈清然笑:“但他们不知道你的野心。”
林净宁笑而不语。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真是厉害。如果说当初他执意离开林家出去创业,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回来。老爷子现在要放权,温家又无意联姻,姑姑林玉珍也被卸任,这些人为讨老爷子的好,只能将目光放在京阳的商贾之家。更何况姑姑现在和他明目张胆作对,陈家是最好的选择。
陈清然看着林净宁,这个男人让人捉摸不透,永远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还是笑道:“对你来说,要不要听从父母之命去联姻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联姻。”
这个“谁”字,说的很重。
林净宁夹着烟的手抬了抬。
陈清然说罢,坐在沙发上,径自倒了杯酒,抿了一口,摇了摇酒杯,笑:“既然合作就要有诚意,很多事情还是坦诚相待会更好。今后你在外面养多少女人我都不在意,就是单纯想问一句。”
林净宁往后一靠,缓缓地吸了一口烟。
陈清然想起林净宁的通讯录里那个名字,轻道:“见面之前就有所耳闻,你身边好像跟了一个女人,不管这是你逢场作戏也好,还是当时拒绝联姻的理由也罢,我很好奇,你不知道——”
林净宁手指微微一动。
陈清然道:“她就是扬州温府的二小姐吗?”
林净宁有十几秒的停顿,脸色瞬间变了,不过很快又一副面无表情漫不经心的样子,淡定的放下二郎腿,弯腰掸了一下烟灰。不知道从哪儿吹进来一阵风,卷帘晃动,包厢里的光线忽明忽暗,似乎过了很久,才听到他低声暗哑的轻咳。
温渝站在门外,手掌都僵了。
听到他声音很低:“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