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林净宁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后来拢翠园吃酒席的事情还是泡了汤,陈清然虽说是大家大户出来的,却一点矫揉造作的性子都没有,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去了林净宁公司,居然还带着嘉一。
林净宁刚洗了澡,头发上还沾着水。
嘉一见到他就跑过去抱大腿,哼哼唧唧道:“二叔二叔,我们不要吃那些东西了,一点都不好玩,你还没教我打水漂呢?”
陈清然站在后面笑。
看来林之和与周樱故意不来,倒是让嘉一推波助澜。林净宁慢慢平心静气,失笑了一声,揉了揉嘉一的脑袋。
陈清然说:“嘉一可是看上你们宜城那间游乐园了,嚷了一早上要去,我也明天回京阳报道,就当是暂时道别,给个面子。”
林净宁沉默半晌。
陈清然丝毫不以为意,忽然从身后拎出来一个盒子,晃了晃道:“上次见到江桥去百岁斋拿了一盒桂花糕,没想到你喜欢吃这个。”
林净宁顿了片刻,从容一笑:“陈小姐客气了。”
陈清然耸了耸肩。
嘉一却喊:“二叔二叔,我要吃。”
陈清然看向林净宁:“一起玩玩?”
历史的洪流大概就是这样有意无意被推进的,不管是从前的王朝还是现在的世界,等你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是历史中的一个浪花,被迫着裹挟向前。
就是这样顺其自然的出发了。
宜城的游乐场修建已经有五年,算是一处风景建筑,特别是水上乐园,当年投资的时候,林净宁也参与了一成,但这个很少有人知道。
他将车停在路边,顺便点了支烟。
陈清然道:“听说这个水上乐园当年建造的时候,宜城新闻都连播了三天,特别是欧洲风格的那栋楼,好像当年差一点就会获得建筑大奖。”
林净宁低了低头,想起走马街上的温渝。
陈清然观察道:“想什么呢?”
林净宁吸了口烟:“没什么。”
他们都没有想到,会在这碰见。
对于低沉了一段时间的李湘来说,终于有机会和温渝来游乐场玩,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昨晚就提前计划买了票。更何况温渝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哪怕是看在眼里的平静。
于是李湘会嗓门很大的说话。
小时候不太懂事,原来以为不开心的时候会大哭,后来才知道,一个人特别难过的时候,总是很平静的。
温渝头还有点晕,安眠药的作用似乎还有遗留,但她架不住李湘的软磨硬泡,就这么请假翘课过来了:“你预谋好的吧。”
李湘大笑。
温渝:“你都不问我怎么了?”
李湘摇头,答非所问:“小时候特别想去游乐场,但我爸妈从来没带我来过。读了初中想逃课出去玩,那个年纪还很害怕,后来发现逃课一天也不会改变什么,会影响我的人生吗,会让我死吗,好像都不会。再后来读大学考助教,总是担心工作上交不到很好的朋友,但事实证明,虽然很稀有,但还是存在。”
说完看了她一眼,转身跑向别处。
温渝还在愣神的时候,李湘已经抱着两个玩偶服过来了,看着温渝瞠目结舌的样子,随手将一个玩偶脑袋套在她头上。
“来这就要放开玩。”李湘说。
温渝笨拙的将玩偶服穿在身上才发现,居然是一只粉红色的大象。她摸了摸大象的长鼻子,还是有些头晕,索性坐在台阶上。
就这么一个偏头,看见了林净宁。
他身边有一个女人,昨晚她见过。
陈清然正在指着某一处对林净宁说:“那个建筑挺有意思的,还想着天冷了,没想到这里人还挺多。”
林净宁“嗯”了一声。
嘉一在前面跑:“二叔快点。”
陈清然走的靠近了林净宁一些:“嘉一这孩子的性格倒是挺好的,除了模样有那么一点挺像你大哥,其他都随了周然姐。”
说话间看到了那只粉色大象。
陈清然哎呀了一声走过去,在距离温渝一米的地方站定,好奇的问了句:“你们这个是玩的什么项目吗?”
林净宁背过身,接了个电话。
温渝这才缓缓站起,像是透过一层薄雾,好一会儿才回答:“这里最有意思的应该是他们的陆地迷宫,一般人走不出去,您也可以体验玩偶装,就是穿上动物的衣服,这样的话游乐项目可以打七折。”
听到打七折,陈清然笑了一声。
这话听着熟悉,林净宁看了过来。
温渝被那忽然看过来的目光弄得心脏一个激灵,很快转向另一侧,余光里再看过去,林净宁已经拿过电话转过身去。
听到的是陈清然高跟鞋的啪嗒声和说笑:“你等等我。”
温渝直直的站了很久。
等他们走远,李湘慢慢朝她走近。你远远看去,两只玩偶并肩而立,袋鼠摸了摸大象的头,说:“这种人城府太深,不值得你难过。”
秋天的风吹过来,温渝只觉得闷热。
她被罩在大象的外壳里,想到这大半年的日子和发生的事,鼻子忽然一酸。那种感觉怎么说来着?有一个作家五六十岁的时候写:“我有两个自己:一个向你靠近,另一个只愿全力打造自己,去追风万里,去攀峰登顶,证明自己这一生并非轻如鸿毛。”
其实还有一个,李湘说的不对。
她难过的不是林净宁有多阴沉城府,不是放弃温家去和陈家联姻,也不是他的野心勃勃拿她逢场作戏,他们之间的问题从始至终都不曾变过,也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林净宁,你有爱过我吗?哪怕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