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这么些年早已活成人精,她自是能看明白林月芽在表达什么,然这事是由侯爷亲自开口的,不管林月芽愿不愿意,她也得将人领过去。
她肃着一张脸,推开林月芽的手,冷声道:“即便是通房,侯府的规矩也不得坏。”
碧喜也觉出不对劲儿,她怕赵嬷嬷得紧,这个关头不是惹事的时候,她赶紧上去拉住林月芽。
“别耽搁工夫了。”赵嬷嬷甩开袖子,大步朝外走去,而两个婢女站在屋前,冲林月芽伸手做出请的动作。
碧喜也顾不得收拾东西,她迅速接过林月芽的包袱,拉着她跟了上去。
去云腾院的路上,碧喜小声在林月芽耳边道:“你是不是没和侯爷说清楚?”
逐渐冷静下来的林月芽,也开始回忆起白日里和侯爷见面的场景。
“你想要离开?”侯爷似乎是这样问她的,而她当时直接点了头。
想到这儿,林月芽气恼地在额头上拍了一下。
她真是猪脑袋,当时为何没解释清楚,竟真的叫侯爷误会了。
想来是她有没表达准确,让侯爷以为她在痴心妄想,想着离开西院进云腾院。
想明白了,林月芽便果断加快步伐,她要去云腾院好好再与李萧寒解释一番。
云腾院今日一得长公主的令,立即就收整出一间小屋,这小屋距离李萧寒的主屋不过一墙之隔。
屋子虽小,东西却十分齐全。
甚至在床旁还放着一个红木妆台,妆台上还摆着一个青釉瓷瓶,里面是今日新采的翠菊。
见林月芽和碧喜进屋,赵嬷嬷便将门关上,她走到妆台前,用手拨弄起瓶中的翠菊。
“你是府内最末等的下人,如今能成为通房,便是侯府对你最大的恩赐。”赵嬷嬷掐下一朵翠菊,继续道,“人就同这花一样,天生就分贵贱。”
她走到林月芽面前,将手中的花递给她,道:“人的命都是老天爷写好的,有些事强求不来,也推脱不掉,若是能想明白这些,活得便自在舒心了。”
赵嬷嬷这番话是在提点她,林月芽听得明白,她让她不要去肖想那些不属于她身份的东西。
林月芽垂眼看着手中的花,默不作声地冲赵嬷嬷微微颔首。
赵嬷嬷又与碧喜交代一番,这才带着人离开。
林月芽将那朵翠菊放回妆台上,又搬了把凳子坐到窗旁,就这样一直盯着院里看。
碧喜问她:“月芽,我帮你把东西放到柜子里?”
林月芽摇摇头,将碧喜手中的包袱接过,抱在怀中,扭过头继续看外面。
碧喜叹了声气,倒了杯水递给她,“你是不是在等侯爷?”
“刚才赵嬷嬷说得那些,你都听到了吧,”见林月芽咬着唇畔不出声,碧喜干脆将水自己喝了,喝完她坐到林月芽旁边继续道:“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我听赵嬷嬷那意思,就算是侯爷误会,你人已经进来了,恐怕……”
院门口走来一个身影,林月芽“蹭”地一下站起身。
碧喜顺着她的目光去看。
此时日头已落,待人走近,她们才看清,是一个提着食盒稍长她们几岁的婢女。
来人走到屋前,轻轻叩门,碧喜赶忙就去开门。
这女子名叫春萝,是云腾院的婢女。
“从这边廊上一直向前走,转个弯就是我休息的地方,日后林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喊我便好。”春萝将食盒递给碧喜便走了。
碧喜早就饿了,门一关转身就将食盒打开,低头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即惊喜地喊道:“月芽你快来看啊,竟有四个菜呢!”
之前碧喜还觉得通房不过也是伺候人的,说到底同他们是一样,可方才听春萝唤林月芽“林姑娘”时,她就已经觉出不同来,如今再看到这待遇,心里不由想起赵嬷嬷的话,这和从前来比,的确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碧喜一边摆放饭菜,一边开心地喊林月芽,“月芽,你先吃,你现在可是我小主子呢。”
林月芽摇摇头,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不能碰。
碧喜有些着急道:“别啊,你不吃我也得陪你饿着。”
林月芽从包袱里摸出一个鸡蛋,递给碧喜。
碧喜看看眼前的鸡蛋,又看看身后的红烧丸子,最终,她还是将鸡蛋拿起来,坐在桌旁,一面剥蛋壳,一面盯着肉丸子看。
小小的鸡蛋两口就吃完了,碧喜趴在桌上,望着林月芽瘦弱的背影直叹气。
她早该知道林月芽倔的,从她能够坚持四年不管再累再忙,也要日日做绣活便可看出,林月芽骨子里有着常人没有的倔劲儿。
不知过去多久,院里廊灯已亮,秋夜的寒风开始在窗上胡乱拍打。
林月芽打了一个喷嚏。
趴桌上睡着的碧喜被惊醒,屋内漆黑一片,她迷迷糊糊瞧见林月芽还在那里坐着,便问道:“侯爷还没回来吗?”
林月芽摇摇头。
碧喜起身点灯,“要不然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帮你守着,若是侯爷回来了,我立刻叫你。”
林月芽终是坐不住了,起身就推门朝外走。
碧喜不知她要做什么,赶紧就跟了上去。
林月芽走上长廊,按照春萝来时指的地方寻去,很快,她就在一间小屋前停了下来。
开门的是春萝,她裹着件披风,见是林月芽,便特地走出来与她笑着道:“姑娘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