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替涂河龙王打理库房的神官之一,灭门当日留了一口气,因事出紧急,少司寇未来得及与帝君说。这图册乃是涂河龙王亲笔描绘撰写的藏品记录。”
源明帝君眸光闪烁,正要说话,那秋官又从怀中摸出一本红皮册,和风将书页一张张吹翻过去,里面的字迹银钩虿尾,写的都是库房藏品名与存放处。
“那伙狂徒灭门后用血在河神洞府写了许多龙王罪状,看似是复仇,不过少司寇一直觉得有蹊跷。灭门当日,刑狱司曾将库房藏品清点记录在册,少司寇说他翻了好几遍,确定少了几件宝贝,其中便有那颗畅思珠,可见罪状是幌子,夺宝才是真。”
话说到这样,众神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登时哗然。
祝玄朝源明帝君扬了扬下巴,那秋官便道:“源明帝君,少司寇觉得您手里那颗宝珠长得与畅思珠十分相似。”
源明帝君转头望向文象,目露寒光,文象急道:“帝君!宝珠真是我从天河畔钓鱼偶得!这疯犬胡说八道编造伪物污蔑我!您不可信他!”
祝玄眼皮也没抬,用指尖在矮案上点了点。
那秋官又道:“来人,再把离朱帝君请来。”
离朱帝君?他不是因着看不惯源明帝君,早早下界了吗?他的脾气是天界有名的犟,下界后谁也没能劝回,少司寇如何请得动他?
一时间,诸神想起有关刑狱司两个少司寇的传闻。
他们做少司寇不过千年,却把先前全然不管事的刑狱司整得井井有条,连源明帝君也要避其锋芒,究其缘故,曾有传言道他们是高阳氏水德玄帝之子。
虽说能在九霄天上建殿的大帝不少,然而四方大帝尤为不同,水德玄帝便是除天帝外最尊贵的四方大帝之一,倘若两个少司寇真是水德玄帝之子,倒也难怪源明帝君隐忍不发,更难怪离朱帝君愿意给他一个面子。
当离朱帝君久违地出现在玉清园中时,众神哗然声更响——真的是他!他穿着麻布灰衣,神色冷淡,只与祝玄轻轻颔首示意。
祝玄终于起身,问得简洁:“离朱帝君,您看?”
离朱看也不看源明帝君,只往他手里的宝珠瞥了一眼,淡道:“当年天帝陨灭,大劫遗迹中只留下这枚畅思珠,本座原想自己留个念想,架不住涂河龙王缠功了得,于是给了他。”
祝玄又问:“您明察秋毫,这畅思珠可有从天河畔钓起的迹象?”
要说天界目力最好者,非离朱帝君莫属,他轻蔑一哂:“珠上血气缭绕,荒唐!”
说罢,他也不停留,飘然而去。
看来事情走向很明显了,宝珠来历血腥,说不好是不是源明帝君自己搞出这场戏,即便不是,这场酒宴也事与愿违了,少司寇做了充足准备,当众打脸,打得稀烂。
祝玄慢悠悠转身,目光里的讥诮似刀一般戳在源明帝君身上。
“龙王灭门之事有劳源明帝君,不如还是让刑狱司接手?”他似笑非笑。
源明帝君面色阴沉,只森然瞪了文象一眼,拂袖而去。
“帝君!”
文象面色惨白,拔腿想追,秋官们已团团将他围住。
“畅思珠到底怎么来的,还得请文象神君去刑狱司慢慢说。”
秋官们欲将他带走,文象哪里肯听话,踢飞两个秋官,破口大骂起来。
祝玄不去管他,只问:“季疆在哪里?叫他来伺候文象。”
秋官们为难道:“方才还见到的……”
话音一落,却听文象大吼一声,忽地一脚踏在地上,整个花园正殿都震颤起来,不设防的众神立即歪歪倒倒一大片,呵斥的呵斥,劝说的劝说,乱成一锅粥。
风声凄凄而起,发狂的文象突然被细细风绳从头到脚捆了个结结实实,连嘴也封住,风绳自脑后拉扯,将他脖子拉得几乎朝后折断开,他惊恐的叫声压在喉咙里,犹如呜咽。
正殿前不知何时站了位年轻神君,穿着姜黄氅衣,右耳上悬挂细细一道金蛇坠,眉目浓秀,睫毛好似两把小扇子,笑起来扑闪得十分可喜。
他手里环着位美貌神女,正热情洋溢地与她说话:“天帝花园没什么意思,要不要去我的紫府玩?正好我府里的妙成昙花今晚要开花。”
那神女被文象压抑的惨叫声叫得一个劲眨眼睛,连连回绝:“不、不用了!我只是问个路……”
“少司寇!”
周围的秋官上前朝那神君行礼,神女的脸色登时变了。
众所周知,刑狱司有两条恶名昭著的疯犬少司寇,他不是祝玄,却也被叫少司寇,那就是季疆?那个会强取豪夺的季疆?!
季疆揽着她转身便走:“文象不是已经制住了?你们带走,我有事。”
冷不丁那神女高声惨叫:“救救我!”
季疆反倒哈哈大笑起来,将她一把扛在肩上,当真摆出个强取豪夺的架势,不想一股大力袭来,他重重被压在地上,祝玄一脚踩中他的后背,弯腰低头冷冷看他:“第几次了?”
季疆神君最讨厌的毛病:突如其来乱撒春情疯,越说他还越来劲。
他唤来风绳把季疆从头捆到脚,吩咐秋官:“把他嘴封住,跟文象一起带回去。”
今日玉清园中的这出闹剧简直百折千回,诸神散去时还在议论不停,祝玄把季疆扔进车辇,忽觉有视线在看自己。
他微微侧首,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那双眼眼尾细长,慵懒地挑了一点上去,配上微蹙的眉尖,显得既凄楚又撩人。
是那个花痴书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