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霜扬眉看了他一会儿,问:“季疆神君看过讲风花雪月情仇爱恨的话本戏折吗?”
“当然,你也喜欢看?我们可以就这个话题多聊聊。”
“像你这样的神君,话本故事里从未见过抱得美人归的。”
季疆奇道:“为什么?我什么样儿?”
肃霜正想胡诌几句打发了他,忽听小仙童怯生生地在背后说道:“那个……少司寇,您忙吗?”
季疆头也没回:“什么事?”
小仙童有些怕他,小声道:“是、是雍和元君交代的,少司寇能不能去一趟红线仙祠?月老那边遇到了麻烦。”
那是红线仙祠的老麻烦了,往常月老都是请雍和元君出面把肇事者骂退,不过今日元君想起仙祠里来了个受罚的少司寇,不用白不用,小仙童只能战战兢兢来找季疆。
“是五凤大族的一位公主,”小仙童声音更小,“请少司寇尽快……”
季疆干劲满满地腾云飞走了,肃霜却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
说起五凤大族,她不由得便想起了母亲,幽昌一族也算五凤大族里的吧?传说凤有五类,五类里又分了数不清的驳杂旁支,幽昌便是其中一脉。对了,当年那个火上浇油说天马要见血才听话的,好像也是五凤大族的公主。
……算了,这些跟现在的她有一根毛的关系吗?
肃霜寻了一布袋最鲜美的仙草仙果,往东面仙林赶,昨天盒盖被气跑后就再没回来,这小兔子脾气跟雍和元君一样坏,得多哄哄。
谁想盒盖竟不在仙林,肃霜找了一圈,只在它常待的石桥畔找到张白纸,里面封着声音:“蠢货!我要好好修行!最近别来烦我!”
最近是怎么个最近?多少天?话说它这人身未免太难修,两百年还修不出来?
肃霜悻悻而归,没想到刚进慎思院,又有仙祠侍者们朝她摇手:“你现在受罚做了伐木侍者,不能进来。”
连睡觉的地方都没了?
肃霜垂下头,泪珠悬在睫毛上晃啊晃:“我马上就去跪在元君门前请罪,我只是个下界来的无依无靠的小书精,什么都不懂,我错了,大错特错……”
侍者们急忙过来安抚:“黑骞林东边有慎行院,那是给伐木侍者住的。你别哭,元君就是脾气暴躁些,其实心地极好,放心,没两天她便叫你回来啦。”
“真的?”肃霜睫毛上那颗泪瞬间没了。
终于有侍者发觉不对:“你不是中了禁言?”
肃霜怯怯说道:“是、是季疆神君替我……”
侍者们倒抽一口凉气:“你可一定要离那个季疆远一点!他一发疯就会做强取豪夺这样的恶事!咱们惹不起咱们一定要躲得起!”
可现在他俩应当都住慎行院,往哪儿躲?
肃霜一路往黑骞林东边走,直至远远地望见一株极高大的柿子树,树后是一排颇简陋的石屋,应当就是慎行院了。
出乎意料的是,季疆已先到了,更出乎意料的是,不只他一个。
他对面僵立着一位穿花青羽衣的神女,手脚都被风绳捆了起来,秀美的脸上满是怒意,像是恨不能把他撕碎。
“你好大胆!松开!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厉声呵斥。
季疆语调听起来懒洋洋地:“知道,青鸾族的池滢公主,我替你念念啊——三千年前,恋慕有穷氏某位神君,大闹红线仙祠未果;一千六百年前,恋慕青鸟氏某位神君,大闹红线仙祠未果……哇这么多张纸这么多字!你自己数数,大闹多少次红线仙祠了?我要是月老,把你搓成红线得了。”
池滢怒极:“你用什么东西捆我?马上松开!不然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简单的风绳而已,你有本事就自己挣开,没本事就闭嘴安静待着。”
季疆翻看手中厚厚一沓白纸,啧啧感慨:“原来殿下从来不当面诉说爱慕,只会背地里大闹红线仙祠,经常闹完了,被恋慕的神君还不认识殿下……你这作派我还是头一回见,等下,这次是恋慕源明帝君?你这是什么眼光?”
“我什么作派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
季疆瞥了她一眼:“作为刑狱司少司寇,我得提醒你:抢夺红线,擅闯众生幻海,是会扰乱下界众生命数的,都是罪过。还有,红线对神族没用。”
以前也有过似她这样的神族,苦恋不成,妄图用红线在众生幻海里牵起一段缘分,最后不是扰乱下界,就是自己魂飞魄散。
“月老要是早早把你送交刑狱司,也省得这些麻烦。我替你算算啊,大闹一次红线仙祠,按照天界律法,要打你三鞭,你闹了这么多次……哎呀,起码一百鞭!你很耐打吧?”
下一刻便听池滢“哇”地大哭起来。
季疆伸了个懒腰:“好好反省,知道错了就写个认错书给月老,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放你走。”
池滢哭得撕心裂肺,季疆充耳不闻了许久,终于还是不耐烦:“吵死了。”
他抬手一挥,中间那间石屋的门立时开了,池滢被他用风绳提起放进去,跌坐在石床上。
“知错了说一声啊。”他高声提醒,石门“咣”一声合拢,终于将哭声阻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