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前一日,皇帝与随行的诸位大臣前往奉先殿祭拜祖先,祈求诸事顺利。
结束祭拜仪式时已是中午,谢无妄还未离开就被肖公公告知留步。
旁边经过的大臣未曾多想,只当是又有密报上奏,但那几位皇子听见肖公公的话后纷纷侧目看来,片刻后又故作无事般抬步离去。
待众人都离去后皇帝望着祖先的排位道:“那日马球会结束,馨儿是不是又把你叫去了。”
虽是问句,可皇帝的语气却很是笃定。
谢无妄自知这种事情瞒不过皇帝,垂眸回道:“是。”
皇帝并未立刻接话,抬手拂去桌案上香灰后才淡淡道:“你如今已然成家立业,也要开始往前走才是,人不能总停留在过去。”
“至于你母亲的心结。”皇帝沉默了一下,语气里多了些不忍,“……她不能要求其他人一辈子画地为牢只守着过去那些事情。”
“更何况……”皇帝到底还是没有接着说下去,叹了口气后说,“这些事情你还未与幼安那丫头说过吧。”
谢无妄长睫微颤:“……是。”
皇帝转过身看向谢无妄,目光中带着些许慈爱:“你们究竟是夫妻,有些事情瞒得了一时但瞒不了一世,找个机会好好同她将这些事情说清楚吧。”
直到谢无妄傍晚回到府中时耳边还在不停回想这段话。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他在燕京的风评本来就已经极差,若是再让涂幼安知道自己那让人恶心的身世……
谢无妄不敢多想。
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与涂幼安分开。
就像溺水的人会死命拽住前来救助的人,若是这个人一旦离开,迎接自己的就只有永远无法逃离的污泥。
可朝阳之所以是朝阳,就是因为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将那朝阳占为己有。
涂幼安应该干干净净地,继续悬挂于高高的天际才对。
谢无妄脑子里一片混乱,等到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卧房院外。
白芷正在院内浇花,转头时看见谢无妄后一脸惊喜地喊道:“姑爷!”
正准备悄悄离去的谢无妄顿时僵在原地。
“姑爷这是准备过来一起用膳吗?”白芷脸上满是喜意,扔下手中水瓢便道,“那姑爷先进屋坐坐,我去和厨房说再多做几个菜。”
“不、不必,我还有事。”撂下这句话后谢无妄便匆匆离去,路上还差点被绊倒,看起来有些狼狈。
“诶——”等白芷急匆匆跑到院外的时候谢无妄已经走出老远,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姑爷从眼皮底下溜走。
涂幼安早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她本就因着对账本焦头烂额,听见谢无妄跑了后更是心气儿不顺。
过了一会儿白芷终于浇完花回了屋子,进来后看着还在对账本的涂幼安小声道:“方才姑爷过来了。”
涂幼安面无表情地噢了一声。
“我本来想问问姑爷要不要留下吃饭的,可他说有事就走了……”
涂幼安不怎么在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十分敷衍:“嗯嗯,我听见了。”
白芷看涂幼安不紧不慢的样子忍不住嘟囔道:“姑娘也太冷静了,怎么一点都不急啊……”
“我为什么要着急。”涂幼安从账本的苦海中挣扎着出来,她抬眸看了白芷一眼,冷笑道,“反正明日就要出发去行宫狩猎了,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他。”
谢无妄一大早就先行离开,在马车开始行驶后更是未曾回来打过招呼,派人送来一句“明镜司指挥使要全程护送皇帝”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涂幼安冷着脸掀开车帘,眯着眼找了半天才终于看见谢无妄骑着马的背影。
离得太远,她勉强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过穿着官服的谢无妄看起来确实比平时更为英俊,但这不妨碍涂幼安依旧觉得心气儿不顺。
“……都不过来打声招呼,明镜司又不是就剩下他一个人。”涂幼安哼了一声摔下帘子不再多看,“胆小鬼!”
还有四五个时辰才能到达行宫,眼瞅着时间还早涂幼安也无事可做,索性蹬掉鞋子在榻上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无妄,你不回去陪陪新妇吗?”帝王的声音隔着车帘传入谢无妄耳中。
谢无妄下意识回头望向涂幼安所乘车马,片刻后涩声道:“陛下安危为重。”
“行了,你和我在这儿别扭什么呢,明镜司难道离开你还不转了吗?”皇帝言语中似乎有些不耐,但态度却格外亲昵,“回去陪着幼安吧,若是叫定国公那老家伙看见,保不准又要跑我面前哭诉。”
“你那个老丈人可是燕京最难缠的麻烦鬼,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回去吧。”
皇帝态度强硬容不得谢无妄拒绝,他待马车停下时上了马车,刚掀开车帘就看见涂幼安正躺在榻上睡得香甜,心下松了口气,随后默默坐在侧位上看着涂幼安的睡颜发呆。
好像瘦了点儿,可也比之前高了些许。
不过半个月未见,但面前之人好似突然张开了一般,五官看着远没有之前那般稚气,多了几分娇媚的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