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戴着幕篱,走在北市往西市的路上,兴高采烈,身后跟着无精打采的识清。她还在怪湛君前些天无情打破她的幻想,使她失去了往后的支撑,她的心飘摇着,没有着落。
湛君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从来是不信什么神佛的,不过是没了法子的人,绝境之中给自己的安慰罢了。”识清因此不愿意再跟湛君讲话。过了四五日,识清修养了差不多,湛君按捺不住,要求识清陪她一道出去玩。识清赌气不愿意跟湛君出去,湛君说,“前些天只要想到你在受苦,我做什么都没心思,现下你没了事,我还不能出去松缓些?我当时就想,要是你没事,一定要你跟我一块出去,已经算我一个心愿了,再说了,你难道就不想出去玩吗?”识清沉默了一会儿,松了口。
识清低着头跟着湛君走,忽然砰地一下撞上了湛君后背,两个人一齐呼出声来。识清正要问怎么回事,湛君指了一处问她,“你看,那是不是那个谁?”
“谁啊?”识清皱着眉去看,看清楚了,一下子精神了。
不远处站着的,正是河阳王孟冲。
识清怕得要死,拉着湛君的胳膊,“走,我们快走。”
“走?为什么要走?”湛君反过来拉住识清的胳膊,“我给你出气!”
识清人吓傻了,她实在不敢想,那可是河阳王,要怎么出气?好不容易留下的命,别再又送出去,于是哀求着湛君走,可在识清的哀求里,湛君非但没有松动,反而更加坚定了。
“仇人路窄,我非出了这口气不可。”
在一阵轻声呼唤中,元衍收回目光,脸上带了笑,低头看身侧的杨宝珠。
杨宝珠微抿了唇,强笑着:“二郎,方才是看到什么了吗?同你说话都不理会。”
“没什么,只是好像看到了河阳王。”
“河阳王?”
“进了揽月楼。”
杨宝珠语气闲闲,“这有什么稀奇,除了同人宴饮,想来河阳王也没有旁的事做。”
元衍报以一笑。
孟冲做什么事,元衍并不在意,只是湛君进了揽月楼,他却不能不管。
“走了这样久,怕是宝珠你也累了,既到了这里,不如也一道去。”
杨宝珠自是没有不应允的。
孟冲方临窗坐下,惊觉丢了玉佩,赶紧打发颂明去找。颂明心有顾虑,不肯离了他主子。孟冲喝道:“青天白日,我能有什么事?那玉佩是我想要阿兄割爱给我的,丢了要怎么交代?还不快去!”颂明没有法子,只得领命,出了阁间,沉声告诫外头侍奉的人,“小心伺候,出了岔子,谁也担待不起。”这人忙声应是,不敢怠慢。
湛君携识清站在不远处,见着颂明离去,对识清道:“简直天助!”
识清不死心,仍想要劝阻,“咱们走吧,别惹事。”
湛君是个执拗性子,打定了主意的事,少有更改,况她觉得这是义气之举,没有错更是不必怕,甚至还因为识清劝她而有些生气,“他差点害你死掉,你对他就没有恨吗?”
识清嗫嚅着:“那是皇子,咱们得罪不起,只当我命苦罢了,快走吧。”
她愈这样说,湛君愈气,“想咱们才见那会儿,你好大的脾气,是真厉害,我都怕了你,实在想不到你竟是个欺软怕硬的!他要你的命,你却连回咬他一口都不敢。”
识清给她说的快哭了,但还是没有松开拉着湛君的手,她到底没有胆子,这一生遇上什么艰难事,都是自己命不好,认下了,熬过去,也就没事了。
湛君愤然道:“我不连累你,你只当不知道,倘若事发,也只是我的事罢了!”说完拂开识清的手,大步朝孟冲所在阁楼去了。
识清拉不住她,却也不敢追上去,她看着湛君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实在是个软弱又没用的人,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