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玉说的是喜欢,没那么贪婪叫乔珍再爱上他。
说话的时候语气是那样轻软,甚至都小心翼翼的。
乔珍听见他的话,微微愣了一下。
他这么一个人,也有这样软下来的时候。
最开始被他毫不留情万刃穿心而死,乔珍那时候还想着他这辈子都是那朵冷血无情的高岭之花,绝不会落入凡尘里。
却原来有朝一日他也会因为她无意望过来的一个眼神开心,也会因为她一颦一笑牵肠挂肚。
他知道了什么是爱,喜欢起一个人来,也和正常人是没什么两样的。
之前几次世界,从虞惊夜的时候开始,而后到白塔,再到现在。
他次次未能娶她,已经成为一种深切的执念,为了与她成婚简直要为疯魔了。
如今爱而不得让他患得患失,死也不愿放手,成为一个可怖的疯子。
可他疯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乔珍就是喜欢看他发疯,就是要叫他求而不得。
她转过头,侧目看向正抱着自己的人,在日光下微微红了眼,轻声说道。
“我喜欢你啊。”
谢怀玉猛然一下子抬起头来,尚未来得及欣喜,却先看见乔珍微红的眼眶,愣了一下。
乔珍看着他有些微怔的模样,自嘲的笑了笑。
“我曾经那样喜欢过你。”喜欢到为你挡子弹都眼也不眨。
“可你又给了我什么呢?”
“你自己把我的喜欢给作践没了,如今又叫我喜欢你,想也别想。”
她简简短短三句话,甚至开口时语气是那样平静,却叫谢怀玉觉得那字句中的一笔一划都是刀子,直直戳在他心肺里,鲜血横流。
谢怀玉凝望着乔珍的眸光,在她轻嘲的话语里生生红了眼眶。
“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叫你伤心叫你难过,是我该死。”
声音微颤着认错的同时,是止不住的慌意从心头涌起,翻腾而来,谢怀玉又一把紧紧搂住了乔珍,似乎生怕她会忽然离开自己一样。
“好,你不喜欢我无妨,我来爱你也是一样。”
“但你不能离开我乔乔,我不会放你走,也没有办法放你走。”
“如果没有你,叫我怎么活。”
谢怀玉执拗的要留下乔珍,即使她不爱他,即使她永远不会正眼看他,即使他永远在爱而不得里痛苦。
也想要将人留在身边,纵能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他像一个守着珍宝患得患失的疯子,没了他的宝物就不能活,千方百计用尽了办法也要将人留下来。
乔珍被他抱着,也被他炽烈如火焰的占有欲包裹,只觉得窒息。
但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劝这个疯子放手,他也不会放手,轻轻闭上眼,不再说话。
最后两个人的相处不算好也不算坏。
乔珍昨日被他磋磨成那般,醒来又折腾这么久,这会儿也累了,懒得再闹些什么。
谢怀玉患得患失,自然是抱着乔珍不愿意松手。
直至乔珍最后没忍住累的睡了过去,他又陪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轻脚出门去。
走的时候自然是将嫁衣也带上了,衣服有些不合身,还有不少要改的地方。
只是出门后明显,谢怀玉有些心不在焉,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
叫跟在后面的夜玄夜雪吓了一跳,恭恭敬敬立在那里,安静的不敢出声,怕这两日主上心情不好,他们伺候的不好要挨责罚。
谢怀玉倒是没想那么多,站在傍晚的走廊中,眼帘轻垂,纤长羽睫的阴影落在面上,叫他看起来柔和许多。
站了一会儿,他缓缓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问夜玄夜雪。
“要如何,才能讨她欢心?”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没说是谁,也没说要讨谁的欢心。
但夜玄夜雪一听就明白了,这世上能让主上记挂的人也只有那一个。
这问题却叫两人泛起难,不由面面相觑,他俩还不满十七呢。
往日里和一帮大老爷们儿出生入死,莫说心仪的女子了,连姑娘都少见,哪能解决得了这么高深的问题。
可主上问了,他们又不能不答。
夜玄搜肠刮肚一番,最后硬着头皮开口。
“想讨人欢心,约莫是要投其所好吧,主上不妨买些夫人喜欢的东西送给她?”
旁边的夜雪虽然也不大懂,但听着这主意就不大好。
“肤浅,不过一些身外之物,哪能叫夫人高兴。”
“要讨人欢心,自然要以真心换真心,若是主上亲自动手倾注心意去做些什么,叫夫人清清楚楚看见主上一片情意,说不定就感动了呢。”
两个敢说,一个敢听。
谢怀玉如今惹了乔珍的烦,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她,正是急郁的时候。
这一下听了两人的话,眸光微闪,还真思考起来。
于是两天后的下午。
那时候乔珍正坐在窗前看外面的风景。
又回到这一方小院里,毫无疑问谢怀玉对她看的更严了,就连出这院子门下人都要告知于他。
然后他会在很快的时间内过来,无论乔珍去哪里都陪着。
叫人简直觉得窒息。
乔珍渐渐就不爱出去了,只偶尔会坐在窗前看看外面。
如今渐渐深秋,天气也冷了起来,屋外的黄叶成片落下离开,下一场只属于秋天的雨。
正在乔珍支着脸看着落叶发呆的时候。
那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了,悄无声息的,弯下腰,从背后贴到乔珍耳边,清冷的声线因为温热的呼吸缠缠绵绵。
“卿卿在做什么?”
太突然的一下把乔珍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侧过脸来,便望见秋日暖光下谢怀玉那张俊美的脸。
正含着浅浅笑意,温柔的望着她。
见到是他来了,乔珍的神色冷下来,嫌他幼稚,轻哼一声懒得理。
却在准备转过身不再看他的时候,被谢怀玉锢住肩膀,在凳子上被轻而易举一转,转过身来,不得不背对窗户面对他。
乔珍皱眉就想问他要干什么,谢怀玉先在乔珍面前单膝蹲下来。
即使是这样的姿势,即使比乔珍要矮上不少,也丝毫不显得这个人落于下风,反倒因为足尖抵地,叫人觉得他像是将要进攻一般,危险强大。
一身幽沉玄衣也衬得他气势愈发清冷。
只有微微扬起头看着乔珍的时候,眼底那抹柔意升起来,才叫他有了些温度。
一只手握着乔珍放在腿上的柔荑,裹在掌心缓缓柔抚。
“我想你了,卿卿可有想我?”
乔珍心想,想个屁。
日上三竿你才从房里出去,都快走了还要折回来压她在桌上一次。
好不容易她能喘口气,吃个午饭睡一觉,结果不想刚醒来没一会儿,这人又回来了。
她烦都快烦死了。
刚要开口骂他,却又先看见谢怀玉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东西,有些疑惑的眨了下眼。
谢怀玉望见她视线,跟着看过去后轻笑了一下。
那是个和他看怎么也不搭的东西,软软的粉紫色花朵一株一株拥在一起,连成一圈不大不小的圆,散发着轻柔芳香。
竟是个花环。
花是好看的,就是这花环扎的实在不怎么样,细看之下甚至有些丑。
谢怀玉将手里的花环放到乔珍腿上,顿了一下,才望着乔珍轻轻道。
“我想好好爱你,却又不太会。”
“我骗你是我的错,却也是因为只有那样才能接近你,保护你,我觉得,我不是在狡辩,”谢怀玉抿了下唇,“我觉得我罪不该死,可是乔乔,你怎么就给我判了死刑呢?”
他是真觉得难受,握着乔珍的指尖轻轻揉了揉。
“他们教我哄你,讨好你,要我不要逼你,我去学了,又好像学的不太像样。”
“这个,”谢怀玉另一手碰了下那个丑丑的花环,“是我今日中午出门,望见门口的花开了,就一下子想到你,想你应该是喜欢的。”
“可花总是在落,像我守不住你,我想留住它,也想你喜欢,便将花采下来给你做了个花环。”
他难得,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话。
乔珍一边听着一边想你贱不贱,人家花好好待在枝头呢,就因为你想把它留下来就把人给折了。
等他全说完之后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什么,不由自主眼眸微张。
谢怀玉是说,这花环是他自己做的?
他这么个人,这么双手,拿过刀剑挽过烈弓,徒掌捏碎过人的脖颈,擅于翻云覆雨搅弄风云,他的心都是冷的。
可也就是这个人,如今为了哄她,用那双拿剑的手挽起来花,做这样柔情似水的事。
然而乔珍偏不稀罕。
她望向放在自己膝上的花环,伸指碰了碰。
只想着,那怪不得这么丑!
因为她低着头,谢怀玉倒没看见乔珍眼中的嫌弃,有些期待,又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卿卿要不要戴一下试试看?”
乔珍立马撅起嘴来。
“才不要,丑死了!”
谢怀玉愣了一下,第一感觉是不是滋味,他笨笨拙拙的想要去讨她欢心,没想到她还是不喜欢。
回过神来望见乔珍的小表情,又没忍住笑,他说她怎么半天不说话,原来是嫌弃丑。
她不想要,谢怀玉就偏要闹她,叫她带上自己的东西逃也逃不开。
伸手就要将花环给乔珍带上。
乔珍就侧过脸去躲,谢怀玉去追,她又继续躲。
谢怀玉蹲在她身前,轻轻掐了她腰一把,笑着。
“再躲便亲你了。”
“呀!”
乔珍今天上午还被他磋磨过,腰还泛着酸,这么浅浅一掐真叫她又痒又软,身子都柔下来。
眸子里含着软软的光,一巴掌拍掉谢怀玉的手。
“胜之不武,弄不过你就威胁我,怎么还动起手来。”
可她才不想被他亲,到底是没动了。
她不跑,谢怀玉便也不再闹她,眉眼含笑,低头凑到乔珍掌心吻了一下,清冷的嗓音带着丝磁性。
“胜之不武又如何,能与乔乔亲近便是好的。”
这下子终于,是能将那花环带到乔珍头上去。
可谢怀玉那双手提过剑挽过弓,哪里做过花环这种东西,手艺不是不好,是极其差。
扎的歪歪扭扭别别扭扭,真不怪乔珍嫌弃。
谢怀玉那时候也万万没想到这东西是真不好弄,他和夜玄夜雪,三个男人蹲在一起研究了一中午,最后才勉强成型。
于是质量也极其差。
又因为刚刚和乔珍闹,那花环刚刚戴上去就掉下来一朵。
粉紫色飘飘然然从眼前落下,还惊了乔珍一下,叫她不由自主眨了眨眼。
谢怀玉也没想到这东西刚上去就散架,连忙伸手去接,眼疾手快接到了,笨手笨脚抬起手到乔珍头顶的花环上,还想把那朵花再插进去。
结果刚一用力,这朵插进去了,下一朵又掉了。
而后像是点燃了什么导火索,一朵接着一朵,劈里啪啦全掉下来。
乔珍觉得头上跟下雨一样,想也没想伸手去接,接都接不住。
谢怀玉也是慌里慌张伸出手去。
两个人手忙脚乱的。
直到一朵粉紫花瓣巧也不巧,正正好落在乔珍胸口,卡到那里,谢怀玉下意识探出手去帮她捡。
乔珍终于恼了,一巴掌拍掉他不怀好意的狼爪子。
“你往哪摸!”
而后恼怒的摘了头上的花环扔到他怀里。
“什么破东西!要戴你戴,我不戴!”
谢怀玉被砸了一下,居然还被砸笑了,接过怀里的花环时笑得眉眼微弯。
乔珍叫他去戴,他居然也就真戴。
白皙修长的指尖一翻,花环在手中转了个圈,落在他头上。
一下子,本来丑丑的花环变得那样好看。
温柔的粉紫色轻轻落在他发上,松松环了一圈,他周身气质依旧是清冷的,可衬着此刻带着笑意的眉眼,一下子像是春天盛开在冰川上,整个世界都绚烂。
他那样一张脸又精致漂亮到无人可比,掩在花下的时候成就了他,也成就了花,这样一副画面,真叫人移不开眼。
偏他还对着她那样笑。
“可好看?卿卿喜欢么?”
乔珍还真看愣了一瞬,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来,立马别扭的错开眼。
谢怀玉:“怎么,卿卿不喜欢?”
他还追着问。
乔珍不想理他,起身就准备走。
却被谢怀玉拦住,他轻轻揽着她的腿。
“好好,不闹你了。”
也抬手将花环摘了下来。
只是在看到手里已经变得松散的花环,还有地上落了满地的花时,又没忍住的笑了起来。
弯下腰,轻轻伏在乔珍腿上,脸埋在她膝盖上方的温软里,笑得乐不可支。
乔珍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他又弄的她痒得很,腻腻乎乎烦死人,伸手就要将人推开。
推了一下没推动。
好在谢怀玉也笑够了,渐渐安静下来。
可他没有起身,依旧单膝半跪在地上,弯着腰,将脸埋在乔珍温软的膝间,缓缓的蹭来蹭去,像是温顺的大狼狗,肆意感受着属于那个人的柔软。
好半晌终于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温柔缱绻。
“卿卿。”
“我好喜欢你。”
“与你在一起我便总是欢喜。”
“也只有与你在一起,我才知道什么是笑,什么是开心。”
他这样伏在她身前,叫乔珍的手都没有地方放,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落下来,轻轻抚摸在谢怀玉面上。
“你这样说,难道前二十年都不曾笑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