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航宿舍。
今晚金小宁和严华出去看电影了, 她们本来没打算看《撞击》,严华刚开始还说江依演技不行,空有一张脸没什么好看的, 但架不住这电影最近实在太火, 算是电影圈难得的叫好又叫座, 谁没看过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聊天那种,就还是买票去看了。
孟辰辰乐得宿舍安静,塞着耳机看她女神江冉歌的访谈直播。
郁溪今天也在, 图书馆管道检修闭馆, 自习室满满都是人,她过去时已经没位置了, 于是决定回宿舍学习。
好在她是那种挺擅长集中注意力的人, 之前图书馆有人谈恋爱有人抖腿有人偷吃辣条都没能影响她, 所以她觉得回宿舍学习也没什么。
偏偏今晚,孟辰辰的耳机有点坏了,微微漏音。
孟辰辰是那种挺注意别人感受的人,应该是没意识到自己耳机坏了, 如果郁溪出声提醒一下, 她一定会把视频声音关小的。
但郁溪不知自己怎么想的, 并没出声提醒孟辰辰。
她转着笔。
眼前的书半天了也没翻过一页。
她听到江依说:“因为剧本是观山写的。”
郁溪打开笔记本电脑, 输入“观山”二字。
她的笔记本电脑, 是回国后研究项目继续、学校提供给她免费使用的,挺旧了, 有时候键盘不太灵光, g这个按键时灵时不灵的。
她打“观山”, 第一次被电脑联想成“燕山”, 又被联想成“岩山”。
老天是给了她很多次机会, 停止搜索关于江依的一切的。
然而她就是固执的狠敲g键盘,把“观山”的名字打对了。
她觉得她对江依的感觉很复杂。
一方面她觉得她恨江依,另一方面,她好像又停不下来关注江依。
网上关于“观山”的信息已经不多了,只说是对江依有知遇之恩的女导演,只拍了《剑灵》这一部代表作就英年早逝,好像是在筹备第二部电影期间出了事故,家属保密工作做得很严,也没透露给媒体知道。
孟辰辰看江依访谈看得特投入,一会儿抽泣一会儿傻笑的,很难看出她是一个航天工程专业纯理科思维的学生。
孟辰辰不出声的时候宿舍里就很静,郁溪从她漏音的耳机里听到主持人说:“电影里有一个片段让我们所有人印象深刻,就是沈桃第一次到台球厅的时候,看到球妹们个个争奇斗艳,那时她还没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作为外来者,倚在台球桌边吃了个桃子,就惊艳了所有人。”
主持人笑着从桌下摸出一个洗干净的桃子:“你能给我们重现下这个片段么?”
现场一片低低的惊呼。
其实这访谈节目是工作日晚上录制直播的,很多人是下班了赶过来的,多少有点疲,这会儿演播厅里却个个坐直了背,一副“你要聊这个我可不困了”的表情,觉得节目组太会了吧!
江依的经纪人捏着稿纸,在台下骂了一句:“搞什么啊?”
主持人这根本是台本上没有的问题。
江依的生活助理赶紧安抚她:“是冉姐最近实在太火了,这些节目为了收视率都疯了,不然叶总压着谁敢啊?”
娱乐圈不是法外之地,正相反,要开工作室要签合同,都要跟律所打交道。嘉宁作为全国最大的律所集团,总裁叶行舟自己不涉足娱乐产业,可从另一层面在娱乐圈只手遮天。
不过江依的经纪人也没真动怒,和助理一样,她们都觉得江依会拒绝。
毕竟江依绝不算好采的明星,清冷的长相和矜贵的气质,让她挺有距离感的。
她也经常拒绝主持人和记者的不合理要求。
没想到这时江依竟笑了下:“好啊。”
她这一笑,现场观众又沸腾了,毕竟高岭之花太不常笑了,一笑就像冰川融雪,草长莺飞。
不知江依想到了什么,那一贯平淡清冷的美眸里,突然有了温柔灵动的色彩。
观众席里有人激动得直拍大腿:“回来了回来了!电影里风情万种的沈桃她回来了!”
江依从主持人手里接过了桃子。
郁溪不知何时站到了孟辰辰身后。
江依抬手到唇边,红唇微微翕动,对着桃子咬下去。
那桃子泛着淡淡的嫣粉,与江依冷白纤长的手指有了对比,贝齿轻磕在桃子上,饱满的外皮被咬破,洁白的桃肉露出来,晶莹的桃汁顺着江依的手指,滴答、滴答淌下来。
这季节桃子已经不多了,精心选出的这颗也有些软,江依怕桃子滚落用力握着,指尖深入一片柔软里面去。
其实江依现场动作也没什么,美人吃桃,带给观众一阵风情满满的唯美视觉享受。
可看在郁溪眼里全然不是这样。
那桃子嫣红冒尖,含在江依嘴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其他一些什么。
江依的眼神活过来了,她不知江依想到了什么,可有一瞬她觉得江依是在看镜头外的她,有什么活色生香的东西像酒液,在江依眸子里流转。
她触摸过江依的身体。
有什么东西像桃尖,饱满的,红润的,挺俏的,曾经她触手可及。
还有什么东西也像桃子,浑圆的,柔软的,如果江依有跟她一样的感受,那就会有桃汁一样的东西流淌。
她看着屏幕里江依的手指插进桃肉里,不明白为什么这女人总能激起她最本能的欲,
那欲望一点不肮脏,和生命最本原的冲动连结在一起。
带着桃子味的清香。
带着山顶野草灼灼生长的生命力。
带着夏天的风和秋天的果,一片丰沃。
可是。
郁溪的眼神冷下去。
这样的江依,是叶行舟的情人?
她听孟辰辰说,其实娱乐圈是一个很混乱的地方,用美貌换取资源,是常有的事。
江依也是这样的人吗?
郁溪冷着一张脸,在投入看视频的孟辰辰还没发现她的时候,默默退了开去。
第二天下午,郁溪下课很早,她接到一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不过郁溪对数字敏感,觉得那串号码有点眼熟。
她接起来:“喂?”
电话里的声音也有点耳熟:“郁老师,您是从今晚正式开始给朵朵当家教您记得吧?朵朵很喜欢您,所以薪水按我们之前说的,再上调百分之十。”
郁溪有点意外:“我以为江……小姐已经告诉你们了,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份工作。”
“是吗?”对方对郁溪的拒绝有点意外,毕竟这价位在家教市场很有诱惑力。
钱也够,孩子也喜欢她,到底还有哪儿不合适?
对方说:“您稍等,我请示下。”
然后很快又把电话给郁溪打回来了:“郁老师,我给您发了段视频,您方便看下么?”
郁溪打开视频短信。
她没想到朵朵在一家医院,那个有双星星一样眼睛的小姑娘,上次在她面前很乖巧,这时却在医院又哭又闹,几个护士拿她没办法,围着她吓唬她:“你再这样不乖的话,就要给你打那种让你睡着的针哦!”
郁溪浑身发寒。
那种平静之下的癫狂,在一个十岁小女孩身上爆发出来,勾回她童年的记忆。
对方电话又打来了:“郁老师,您看,朵朵情况就是这样,她挺需要人陪的。不管您愿不愿意当她家教,您现在方便去医院看下她么?”
郁溪冷下声音:“我不去。”
上一次她遭遇这样的癫狂,不知拖了她多少年,她那时明明还是个几岁的孩子,被迫被逼成了成熟的大人。
她从小学会的一点是,人要想成全自己,必须狠得下心。
说到底,这小女孩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对方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也没什么失望:“好吧,那打扰您了。”
半小时后,郁溪一边肩膀上勾着她的双肩包,站在医院里。
她眉毛微微拧起,有些烦躁,明明说了不管不管,却又坐着地铁赶过来。
她给刚才的女人打电话:“朵朵在哪个病房?”
女人接到电话丝毫不意外,流畅报出病房号。
好像早知道郁溪会来似的。
郁溪心里有种不痛快感——女人刚才说要请示,应该是去请示江依了吧?江依是算到了她嘴上会拒绝、却又会跑来?
江依有这么了解她?
郁溪并不想被江依拿捏得死死的,站在病房外有点踟蹰,从病房门上的一个小圆窗里,能看到朵朵还在里面哭闹不止,也不知一个平时那么安静的小女孩,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能闹那么久。
一个戴眼镜的女人走过来:“您是郁老师吧?您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进去。”
说完就退开了。
女人有种训练有素和公事公办的冷漠,显然安抚朵朵不在她的业务范围之内。
郁溪有点头疼。
她不想进去,可身体不听话,手指已经颤抖着向门把手伸过去。
这时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响起,一阵令人晕眩的奢侈香味让郁溪皱眉,她不喜欢那香味,重要的是那香味后的栀子花香更让她难受。
江依匆匆冲过来,看到病房门口的郁溪愣了一下,可很快绕开她想推开病房门。
郁溪攥住江依手腕低声问:“你是这么利用一个小孩子的吗?”
“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让我来当这个家教?”
江依看了郁溪一眼,没什么表情的。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红裙。在郁溪知道她是谁以后,已经偷偷去把她的作品看了不少,当然包括十年前那部《剑灵》。今天江依穿的红裙,是条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礼服,裹着她纤长的身姿,色泽和十年前的侠女所穿有一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