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员大着舌头叫江依:“老板娘,你来看看郁工喝多没?我们都有点高了,看不出来。”
又嘀咕:“郁工这么厉害的吗?”
是啊,江依也在心里问:小孩儿现在这么厉害的吗?
她丢开手里的花生米走过去,走到桌前,在郁溪面前微微俯身。
郁溪的一双眼,黑白真分明啊。白得似玉,羊脂玉。黑的也似玉,黑曜玉。
就那样清泠泠的看着你,像春天的清溪在汩汩流淌。
江依在她面前,双手微撑在膝盖上问:“小孩儿,你现在这么厉害的吗?”
不知是因为她的语气太轻柔、像个怕吓到小孩儿的大姐姐,还是单纯因为她挽在耳后的长卷发,随着她俯身而掉下来一缕。
总之,郁溪的眼尾红了。
像只委屈的小动物,让人很想摸摸她的脸。
旁边都是些喝高的研究员,江依情不自禁颤抖着指尖伸出手。
然后下一秒,就被郁溪打开了,“啪”的一声。
旁边醉醺醺的研究员迷迷糊糊抬头:“什么声音?”
就看郁溪已经站起来冲进洗手间,接着,是呕吐的声音传来。
研究员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原来郁工也喝多了!”
郁溪冲进洗手间吐得昏天暗地时,自己觉得很蹊跷。
她已经很多年没醉过了,更别提像这么吐。
小酒馆的洗手间很小,藏在后门外,窄窄一间,蹲着都觉得有点转不过身。好在条件比祝镇还是稍好,至少是白瓷的蹲坑。
郁溪吐完后晕乎乎站起来,冲了水,走出洗手间发现外面有个水龙头,又漱了口。
直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天旋地转,她很久没这么醉过一个没防备,差点没站稳。
一个温温软软的怀抱接住了她。
江依刚才一直站在屋檐的阴影里,郁溪都没注意到她,直到这时江依走出来接住了她,扶稳后,又把她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江依的长卷发蹭着郁溪脖子露出的一块皮肤,有点痒。
郁溪低头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又是你啊,坏女人。”
那是一个挺嘲讽的笑,江依却像没觉察似的,只是很平静的说:“嗯,又是我,你有什么意见吗?”
从后门回店里也没几步,江依穿一双高跟鞋,轻轻啪嗒啪嗒,踩碎一地宁静的月光。
郁溪被江依扶着低着头,好像能看到那片月光冰一样裂出一条条的细缝,好像她一颗宁静的心也跟着碎裂了。
她说:“我意见大得很。”
江依扶郁溪走进酒馆的时候,发现其他研究员都已经站起来走到门口了。
其中一个说:“老板娘,郁工喝多了,就在你这睡吧。”
江依一愣,她觉得搭在她肩上的那条手臂也紧了紧。
另一个研究员又说:“没想到郁工是我们里面最醉的一个,现在她坐车绕山路回去肯定还得吐,就让她在这睡一夜吧。”
还问:“你们都是女的应该没什么不方便吧?”
江依沉默一瞬。
搭在她肩膀上那人,不知是喝醉了没听清还是怎么,总之,没有拒绝。
然后江依开口:“方便的。”
“那就好。”研究员们呼啦啦一阵风似的很快走了,留了两个没喝酒的开车,暖黄色的车灯亮起一瞬,又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倒显得小酒馆这盏瓦数不高的灯,格外暗了。
江依扶着郁溪站了会儿,刚想扶她到椅子上坐下,就听郁溪笑了一声:“方便?”
“怎么个方便?做起来方便?”她直接把江依拉进了左手边最近的吧台里,把江依抱上了吧台坐着。
她力道太急太猛,江依后背轻撞在吧台高出的那一块上,上面放着装满花生米的小白瓷碟子就掉到地上,碎了。
郁溪的头就拱进她脖子里来,也不怕咬到她毛茸茸的毛衣。
江依的高跟鞋已经掉在地上了,黑色薄透的丝袜露出来,还能看到脚趾的颜色。莹白的脚趾绕着郁溪小腿点了两点:“不在这。”
郁溪喘着气把湿热酒气喷在江依脖子:“什么?”
“不在这。”江依偏偏头绕到她耳边:“去我屋。”
郁溪直接一把将江依抱了起来。
“喂……”
然后江依才发现,虽然郁溪只比她高大半个头,看着也很纤薄,却意外的有力。她的手臂,让江依想起在祝镇见过的那些灌木枝,野蛮而生机勃勃。
郁溪问:“怎么走?”
江依定了定神才说:“后门,刚才那洗手间的旁边有道楼梯。”
郁溪就那样抱着她出去了,绕过墙角的时候,江依顺手关了小酒馆的灯。
郁溪吐过以后,好像缓过来不少,走路又能走稳了,只是抱着江依走得有些跌撞。
江依的一双高跟鞋,早已掉在小酒馆里了,这会儿郁溪把她打横抱着,她套着黑丝的脚趾就一下下,轻蹭在楼梯边的墙上。
郁溪问:“二楼?”
江依:“嗯,右手边。”
右手边就一间屋子,郁溪抱着江依站在门口:“开门。”到这时,她的嗓子已经有点哑了。
江依从裙子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郁溪也没把她放下来,她扭着腰开得别别扭扭的,钥匙转了好一会儿。
门终于开了。
郁溪一把将江依扔在那小小窄窄的床上,自己就要过来。
江依说:“等一下。”
郁溪站在原地,就看到江依开始脱衣服。
其实屋里还没来得及开灯,只是今天是个好天,没拉窗帘,皎皎的月光从窗口透进来。
郁溪忽然发现,自己从没完整看过江依的身体。
她看过江依穿很多很露的裙子,或者穿一件松垮垮的t恤当睡衣,露出一点内裤边在屋里晃悠。
但是,她从没看过江依的全身。
这时江依背对她坐在床上。
莹白的背脊露出来,月光像躺在脊骨上的一条小溪,腰那么软,被丝袜勒出一圈浅浅的痕。
郁溪站着看着,垂落的手指蜷起来。
然后江依开始脱丝袜,蜷坐的腿伸直,薄而透的黑色丝袜缓缓褪去,露出莹白的脚尖。
她转过来,面对郁溪。
窗口的月光盛大而皎洁,郁溪看到了前所未见的美景,像枝头灼灼盛开的梅花,像溪边葳蕤生长的密林。
江依一点没老,她依然在女人最美好的年纪,肥沃而丰饶。
她叫郁溪:“你过来。”
郁溪缓缓走过去。
江依站起来,开始解郁溪的风衣。
郁溪晕乎乎的低头,把她的手打开:“不要。”
“不对你做什么。”江依的声音,轻得像洒满月光屋里的暗影一样不着痕迹。
郁溪低头,看江依的手搁在在她牛仔裤腰上。
手指的皮肤很凉,可皮肤下汩汩流淌的血液滚烫。
郁溪抿嘴,没有拒绝。
“你冷吗?”江依和郁溪微微拉开一段距离。
郁溪没说话,沉默把江依带倒。
江依的床单是种很淡很淡的紫,看上去像洗的很久褪色了,但其实不是,就是一种淡而朦胧的紫,大波浪的卷发四散,一双桃花眼里氤氲着雾一般的水光。
窗口的月光洒下来,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梦幻里,飘飘摇摇的不真实。
秋已经很深了,两人皮肤都是凉的,互相接触在一起,很快又变得滚烫。
郁溪的脸埋在江依的耳边,她觉得自己面对江依的时候有满腔愤怒,她以为自己会像一辆愤怒的卡车不辨方向的冲撞,可很快她发现她错了。
江依成熟的身体像一片丰沃的土壤,温柔的接纳了她,包裹了她。
郁溪的晕眩几乎让她不辨方向,是江依在带领着她,并且问她:“感觉到了吗?”
她在江依的指引下感受到那点微妙,嗓子眼里“嗯”一声。
两人拥抱,像两株春天的藤。
说不上江依最后是轻呵了一声还是轻哼了一声,喃喃道:“小祖宗。”
连语气,仿佛都带着氤氲的水汽。
郁溪一阵恍惚中俯看江依。
江依微阖着眼,脸颊上两团红晕,让郁溪想起她十七岁初见江依那天,在台球厅外的路边看到过两朵盛夏才开的花,不知道名字,红得似火。
那样的火,此时正开在江依的脸上。
六年离散的茫然无措好像突然间有了皈依,郁溪终于忍不住低头,吻了吻江依的头发。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不还是早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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