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溪:“姐姐厉害。”
江依被她哄得高兴起来,又“啊”一声。
“我居然……忘带蜡烛了。”
郁溪还以为什么事,双手合十,举过头顶。
“你干嘛?”
郁溪神色认真道:“不像蜡烛么?头顶是火苗。”
江依扑哧一声笑。
她心暖于郁溪把她的话听了进去,事事不用急于求个完满,人也就更放松一些,反正,她们有很多的“来日方长”。
弯着眼睛对郁溪道:“那你对着自己许愿。”
郁溪难得虔诚:“好了。”
“愿望是什么?能说么?”
“当然不能。”
江依揶揄她一句:“喔哟,小孩儿也有隐私了。”
先吃汉堡,炸鸡香气里泛起一丝丝辣,酥脆黄金外壳在齿尖跳舞,又被面包体的绵软温柔包裹,或许好吃的从来不是食物,而是伴在身边的人,笑容像有魔法的调味料。
连夜风都变得美味。
拖拖拉拉舍不得走,总想吃得再慢一些,却又急于品尝她做的蛋糕。
盯着那洁白奶油:“你应该也没带碟叉。”
江依忽略了包里那一包纸碟和甜品叉的存在:“嗯。”
郁溪开心起来,擦了手,把奶油抹到唇边:“想吃我的生日蛋糕么?请你。”
“这蛋糕难道不是我做的吗?”江依眯眼笑:“谁请谁?”
她新拆了张湿纸巾擦干净手指,剜了团奶油,纤指擦过白皙颈间:“啊,手滑。”
郁溪:……
哪门子手滑能往那儿滑?
江依却笑得气定神闲,点点颈间奶油:“想吃么?姐姐请你。”
今晚的可乐不纯粹,刚才喝了几口,现在怎么好像酒气上涌一般,目眩神迷。
她偏头,俯身。
江依手指揩过她唇角奶油,浅吮:“嗯,味道不错。”
味道当然不错,她俯在江依颈间想,奶油甜味里,还能闻到江依耳垂后的香水。
也许那香水里藏着某种辛辣香料,蛋糕那么甜,滑进胃里又如火般灼烧。
剧烈的快乐让她本能想抽离,江依的手却柔柔按住她后脑:“用力点。”
“咬我。”
直到江依放开手准许她离开,她坐直了垂眸,盯着江依颈上那一抹小小猩红,内心涌动着奇妙的化学反应。
同是吻痕,在她身上和在江依身上的效果可太不一样。江依白得无暇,那点瘢痕缀在她颈间,像打破了那层完美,其后汩汩流淌的脆弱让人想要揉碎。
郁溪空咽了下咽喉。
江依凑到她唇边亲了两亲,把残存的一点奶油抿掉,待她想要回吻,却又被轻轻推开。
“太晚了,该回去了。”
郁溪心底掠过一阵失落,明明理智上知道江依说得对,却黏黏糊糊不想放手。
再不回去,来不及早睡,精力不济,明早她牵头的研究必受影响。
江依慢道:“来日方长。”
悠悠立起,裙摆铺满刚刚过完的一整个春天。
“我也知道来日方长。”郁溪嘟哝着逼近一步,埋头瞧她:“可,你都不想我么?”
江依长发被夜风逗弄,飘扬着去逐风,被她拂开,指尖摩挲颈间红痕:“怎么不想呢?”
“我这样想你。”
郁溪不解,心却已随温柔到显出暧昧的语气撩动如夏雷:“什么意思?”
“既疼,又痒。”江依凑到她耳边:“顺着动脉往下滑……”
挑指,在她心窝上轻轻一点。
整个人随风往前飘,剩郁溪一个人愣愣望着她背影,感受着灵肉分离的间离——她的肉身因深受震撼停在原地,灵魂却叫嚣着不满,随江依飘远。
她收好吃剩的蛋糕,两步追上去。
“江依。”即便她追了上来,灵魂还是丝丝缕缕挂在江依身上:“我也好想你。”
她不是一个现代人,回宿舍才检查一天没带的手机,发现孟辰辰、贺其楠、倪未莲、陈文寻甚至贺章都给她发了生日祝贺。
回想小时候那些无人问津的生日,现在她心里坠得满满的,而这一切改变,都源于十八岁那年,江依递给她一张机票。
她一一回复,其他人估计都休息了,唯孟辰辰这个追剧夜猫回得飞快:“你就回宿舍了?”
“嗯。”
“没……那个?”
郁溪一阵头疼,孟辰辰为了自己女神的幸福,可真是对她操碎了心。
“我们都忙。”
“不正常,她别是刻意躲你吧?”
“躲我干嘛……”
“觉得你太差啊!故意留段时间,让你自己去修炼。”孟辰辰又问:“我给你的那些,你到底看没看?”
郁溪含糊两句,道了“晚安”,结束这场微信对话。
躺在床上,还是忍不住想孟辰辰的话——
第一,她真有那么差?
第二,这种事真是不用实践,她就能修炼好的吗?
事情在往孟辰辰推测的方向发展,之后三个月,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偶尔见面,也只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即便睡在一起,也是浅聊几句就昏睡过去,根本没那个精力。
八月末,郁溪的新项目获得突破性进展,她暂时可以松一口气,而《逐空》剪辑也圆满完成,等待影院排片上映。
演员阵容已全面公布,伴着剧照放出,微博上一片尖叫之外,又渐渐冒出对江依的质疑声。
她那样的人太招眼,又伴着复杂过去,虽然没了舒星,残留的言论如原上草,烧不尽的架势。
江依并没有站出来说话,郁溪也理解,有心质疑的人,恐怕只会把这当狡辩。
她到剪辑室外找江依:“跟我去个地方好吗?”
江依本以为她刻意拉自己去散心:“去哪?”
眉眼间隐有拒绝之势。
郁溪道:“趁有空,想回祝镇给我妈扫墓。”
她项目和项目之间排得紧,的确少有这样的空闲。
江依走过去抱住她,手掌柔柔贴在她背上:“好。”
温家一事闹出,反而成了郁溪和去世母亲之间和解的契机,她从前连在江依面前都对这事难以启齿,只当心底最深的痛,现在却肯主动谈起。
江依感激她的信任,对着她半垂眸眼的神色,想把她像露出柔软肚皮的小狗一样拉到怀里来揉。
自然愿意陪她一道,两人乘机到附近市里,又转车去祝镇,一路风尘仆仆,由满目繁华变作破败落后,让人心底生出时空穿越般的不真实感。
时间在祝镇仿若停滞,还似十年前郁溪出走的那个夏天,没有任何改变。
事实上这些年政策变好,祝镇并非没任何一点发展机会,只是街道上闲散游荡的人,眼底没有任何向上挣的光。
若不是郁溪拼了命的走出去,她的人生也将在此埋葬。
往祝镇外小村走的时候,远远路过郁溪舅妈家,郁溪多看了一眼,觉得奇怪。
明明小时候缩在木板堆成的隔间,顺着天井望过去,觉得容纳舅舅舅妈一家人热闹的堂屋那么高,那么敞亮。
现在看来,却低矮逼仄着破败,蒙着厚厚一层灰。
江依顺着她视线望过去:“想回去看看么?”
郁溪毫不犹豫:“当然不想。”
江依点点头:“好。”
踏着被炽阳晒枯的荒草往前走,反惹来郁溪朝她看:“我以为。”
“什么?”
“你会劝我,跟舅妈一家重修旧好,毕竟她没吞完外婆留给我的所有钱,没饿死我,还让我读了那么多年书。”当时的惨痛随时间变为淡淡的疤,郁溪甚至能开句玩笑:“是不是也算待我不薄?”
“放屁。”
郁溪睁大眸子,很难想平时那样温妩的唇间,这会儿骂得那么干脆利落。
江依絮絮道:“除了没饿死你,我没瞧出他们对你有半点好,我只恨不得你一辈子再不用跟他们打交道,把过往那些不开心的统统都忘掉……”
郁溪笑了起来。
江依叉腰瞪着她:“你还笑?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
郁溪摇头:“我没忘,也不打算再跟他们有任何纠缠,我是笑你。”她对着江依弯起眉眼:“像只护崽的老母鸡。”
江依柳眉挑起:“十年过去了你果然还没学会说好话,又说我像老母鸡?”
见她生气,郁溪反而笑得开怀,阳光掉进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像漾起光波的小溪。
事到如今,她终于有了这样的底气,知道世界上终有一人,无论何种情况,都会坚定的站在她这边。
她把这人带到她妈的墓前:“我妈的名字,叫郁宁。”
江依郑重点头,对着墓碑俯身,像对熟悉亲切的人低语:“你的画,曾带给我很多安慰。”
郁溪瞧着墓碑上的名字:“再过三五年,风吹日晒,刻的字该不清晰了。”
粗劣的工艺,抵不过时间侵蚀。
江依安慰:“那时我们再回来,重新立一座碑。”
郁溪点头,双目赤诚瞧着她:“到那时,你的名字可以跟我刻在一起吗?”
“我想跟你当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