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因为她乞巧宴上技惊四座,以至于楚正则觉得颜面大涨。
要不然,他才不会乱答应带她出门玩,还只因为看了她的话本子就应下她那么多条件,又、又额外地送给她这件金缕衣。害得她都没法给它们安上一个“谢礼”、“贿赂”的名头。
可是心还在砰砰地跳,脑海里的焰火偏不肯消湮,眼角余光里的雕红漆牡丹花开匣子还在提醒着她,那里面装着一件举世无双的金缕衣。
——它们都好像在朝她絮絮低语,如果乞巧节那晚她去了摘星楼,会发生什么呢?
薛玉润缓缓地,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珑缠连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薛玉润放下芝麻,捂着脸,有点儿丢脸地道:“……被狗毛呛到了。”
珑缠忍了笑。
薛玉润缓了缓情绪,轻咳一声,摸了摸西瓜的头,然后站了起来:“珑缠,准备准备,我要去见姑祖母。”
珑缠微愣:“姑娘怎么突然要去见太皇太后了?”
“中山王来静寄行宫,一定会去跟太皇太后和太后问好。陛下出宫的事,便会经由中山王,在她们跟前过明面。”薛玉润紧咬着唇,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时,眸中一片清明:“再没有比‘让陛下收心’更好的纳妃时机了,不是吗?”
珑缠一震。
她忽地想到德忠先前说的“陛下说了,中山王来,是他意料之中的好事。”
珑缠更愿意相信皇上不是这个意思,可不知为何,她心下骤起慌乱,忙道:“姑娘说的是,您提前去跟太皇太后通个气,这样、这样咱们也不会被四妃九嫔的人选弄得措手不及。之后是拉拢还是疏离,也都有个章法是不是……”
薛玉润一笑:“你慌什么呀?”
她拿起妆奁里的一支八宝簇珠的金凤步摇,轻轻地转了转。凤尾的流苏跟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地甩过她的手背。
有一点点刺痛。
薛玉润放下金凤步摇,轻声道:“我是未来的皇后啊。”
许太后的确刚见过中山王。
中山王明里暗里,都在怀疑许门下令为何没有亲自来静寄行宫走一趟。
许太后把中山王搪塞了过去,等中山王一走,许太后就叫来了许二夫人。许大夫人和许二夫人毕竟是许太后的娘家人,并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静寄行宫。
许二夫人一到,许太后就厉声道:“许郑氏,你是怎么教的儿子!?”
许二夫人面如土色,“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许太后已经知道了许门下令被气病的真实原因。
原本,她胞兄许大老爷没有亲生儿女,只从远房过继了一个儿子许鞍。但许鞍毕竟不是真正的本家人,所以,许太后更属意二弟的嫡长子许望。
谁知道,平日里来她跟前嘘寒问暖的许望,看起来也是一个聪慧的翩翩少年,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一想到许家还曾想希望自己把女儿嫁给许望这种蠢货,许太后心里更是直犯恶心。
许太后嫌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许二夫人,怒斥道:“看你教出了一个什么废物!竟兄弟阋墙,惹得父亲大怒而病。”
许二夫人语带哭腔地坚持道:“太后,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望儿不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来,一定是许从登,对,许从登那个小娘养的——”
“掌嘴。”许太后厉声道。
福春迟疑了一瞬,同为“福”字辈的宫女,另一侧的福秋箭步上前,用力地打了许二夫人一巴掌:“尊者面前,夫人慎言。”
许太后扫了福春一眼,眸色阴冷。
福春立刻跪了下来:“太后,老太爷究竟是因家中事而烦忧,还是因为陛下趁夜出宫而急火攻心,尚未可知啊。”
“哦?”许太后阴沉地问道。
“太后,陛下趁夜出宫、私会女眷,老太爷身为辅臣,忧心忡忡,情有可原。”福春咬牙道:“如今,正是替陛下甄选宫妃,以安圣心的好机会。”
而许涟漪,是许家目前最出色的小娘子,是许二夫人的女儿。
许太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起来吧,把你的眼泪收一收。”
福春知道许太后这一关是过了,连忙扶起了许二夫人,不动声色地怨瞪了眼一旁的福秋。
福春是许家的家生子,太后还在闺中时,福春就伺候她。而福秋果然不是许家出来的人,丝毫没有把许家放在心上。
福秋目不斜视,似是毫无所觉。
而许太后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却望向了福秋:“福秋,去请薛姑娘。”
此时,薛玉润已经到了太皇太后的华池宫。
“中山王见到哀家,还夸了你几句。”太皇太后一看到薛玉润,就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我们汤圆儿,真是长大了。”
薛玉润行过礼,坐到太皇太后身边去,从宫女手中接过小木槌,替太皇太后捶腿,小声道:“胆子也大了。”
太皇太后一笑:“你是未来的皇后,胆子是要大些。你呀,是陛下的刀鞘。往后陛下盛怒之时,你若是胆子不大,还有谁敢劝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