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在乎,”祁远吼道,“我做不到像你一样,永远的随心所欲,做什么事都从来不考虑后果。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他松了手放开祁远,眼前的人在这瞬间陌生无比。
而祈远得了自由立马离他远远的,他回头看程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他嘴角微动,却吐出几个更绝情的字眼来:“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普通朋友那种,你也不用事事与我说,我也不想多见你。”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一刻也不敢多留。可六道盘封着门,他站在门口,却不敢开口要程霖解了六道,喉头哽住了一般,一开口便会泄露了情绪。
程霖苦涩的一挥手,六道盘的封印便解了开来,祁远忙开了门大步踏出去。
他原本只想去问问程霖这几日的情况,可有他能帮得上忙的,可当四肢突然被束缚,那种久违的恐惧瞬间控制了大脑,那个记忆中被凌虐的少年,仿佛嘲笑着他在重蹈覆辙。
祁远对程霖的情,原本就带着一丝复杂的恨意。这恨意,像是在漆黑的夜中仰望一盏明灯,崎岖坎坷地追逐着,可明灯照亮的路,却依然照不亮内心的黑暗,脚下的方寸是无法摆脱的阴影。这恨意,来自程霖的洒脱恣意对比他的步步为营,来自程霖惊人的天赋,事事胜他一头,甚至来自于他一颦一笑间的丰姿冶丽,是祁远纵然自负孤傲都难免沉溺其中。
他对程霖的情,就这样反复着爱与恨,程霖像是他的白月光,他的牵绊,是他的心之所系,他的对手,从前开始,漫长的岁月里这样反复着。
就如穆莺和他说的,他心中藏着的那段过往,伤得了他,也难免也伤到程霖,不如就这样放下,对彼此都好。
这世上所有的情感,也并不是两情相愿就能皆大欢喜。
这才又觉得,短短的数日,竟是黄粱一梦而已。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回廊,程霖之前说喜欢这长廊,遮阳避雨的,他只觉得他应该是没有见过夜色中,这长廊是那样阴暗,深远,像是要吞掉他的怪物一般。
稍晚的时候,易辛才回来,可程霖却不在屋内,留了张字条说自己出门了,让易辛自便,桌上还放着一瓶药,易辛拿起来仔细看了,是瓶外伤用药。她反复打量看着手中的伤药许久,又放回了桌上。
程霖不在,易辛自然也不打算留下,她也知道之前程霖留她在房中都是因为不放心她,可如今——回头看了看放在桌上的伤药,她了然的笑了笑,掩上门雀跃的回了崔管家给她备好的小间。
程霖去了哪儿?
程霖不在屋内,却也没出府,他一手拎了壶酒,寻了个清净的檐顶挂着,自个儿没事儿抿两口,想着借酒消愁来着。孔离半夜出来闲逛,闻着酒香,便知道是桃色,于是循着酒香而动,拐了几个弯寻来了。抬头便瞧见程霖半挂在檐上,拎着壶倚着飞起的檐角,一条腿垂下檐来,恍惚间有几分数年前的恣意少年姿态,竟然有些怀念。
却说往日不胜酒力的程霖,喝了几口,非但没有迷糊,反而更清醒了,心想什么借酒消愁愁更愁,结果这会儿还得忙着找瞌睡虫呢。他甩起了酒壶扔到一边,孔离自然知道他那模样定然是心情不好,这会儿见酒壶飞了出去,借了机会飞身借了,这才有机会现身,又骂得程霖几句:“心情不好便拿佳酿撒气,我到不知你何时涨的这脾气。”
程霖这才从檐上跳下来,恭敬的朝着孔离行礼:“先生好。”
孔离见他也不似往日那般,刻意的耍闹,心想这会儿这烦他的事儿还小不了,应当是没辙了。他闻了闻壶中的酒,桃色无误;“和我说说,这什么事儿还能难住你?”
程霖摇了摇头:“不用。”
此刻正是月黑风高,一阵阴风忽然吹来,风中忽然传来远处的一阵血腥之气,二人对望了一眼,便一起朝着血腥之气的来处而去,二人在屋顶房檐上跳跃奔跑,终于来到了一处巷院,只见漆黑的苍穹之下,一条巨大的人身鱼尾的黑鲛,正攀在院中的地面上,地面满是鲜血,院内横七竖八的已躺着好几个人。
他二人正想跳下去,却见有人已经抢了先,夜色中一个茶色的身影破门而入,朝那黑鲛冲过去,黑鲛早有察觉,尾翼一甩,千钧之力摧毁院中一颗老树,又朝那人而去,却被那身影灵巧的避开,黑鲛调转了身体,身躯灵活的朝那人扑过去,可那人一个回身,执剑来挡,程霖这才看清,这与黑鲛缠斗的人,正是百里彦,于是和孔离跳了下去,那鲛人本就无心应战,见又来了两个对手,便慌不择路的要逃,却不想百里早已布下阵法,此时那黑鲛脚下银芒渐盛,已将这黑鲛困在其中,不得动弹。三人围住了那黑鲛,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揍,只打得它奄奄一息,晕了过去,这才收手。
“侯爷日夜忙碌,可真是辛苦。”程霖觉得每回见了百里彦,不是他给自己找麻烦,就是正有麻烦,实在晦气。
“不二君不也大晚上的不歇息,四处闲逛?”百里彦离得近,程霖这一张口,便是一口的酒味,百里彦凑过来闻,嗯——的确是喝了酒,“你今日还喝酒了?”
“怎么了?我自己家的酒还不能喝了?”程霖蹲下看了看地上的几具尸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死的,他们身下的凝固的血皆是偏青色,这状况看起来是中了很久的毒。而且这些人身上装扮,看着像是寻常百姓,可虎口和手掌上的茧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执刀执剑常年习武的武者。
百里彦顺便看了稍远一些的那两具尸体,皆是一样的情况。
“奇怪,这些人身上除了那一处咬伤,身上再无其他搏斗的痕迹,这咬痕在腰上,这就算是咬死,也不可能马上咽气,更不可能这些人站着不动给咬吧?”孔离来回的看了好几圈,又看了看地上已经被打晕过去的那只黑鲛,怎么看也张不开那么大一张嘴。
程霖自然也发现了,只不过这种咬痕,他倒不是第一次见:“这些人是被咬死的到不一定,毒死的也不太可能。这种毒是鲛毒,不会立刻致命,寻常人只需要一滴毒液,不出几日就五脏六腑衰竭而死。但这些人,却好像不受这个毒的影响,你们瞧瞧这些人的手脚和身体状态,皆是壮年,可血液中却有大量的鲛毒,应该是有什么压制了这毒性。”
百里彦点了点头:“咬伤这些人的,怕是别的妖兽,眼前这只是不行的。”
“侯爷今天一个人出来的?”平时见百里彦的时候,少说也有个侍卫屠一在。
“我怕此情此景吓着他们,”这借口一听就是瞎编的,程霖也只是随口一问,百里彦不想说就算了。
“这是只鲛妖?”他指着地上的那只问百里彦:“可是红翼鲛妖乃是银色的,身上还有红色双翼,这只通体乌黑,怕是扔进煤堆都找不着吧?”
“我只听说,鲛人族被驱逐的妖兽,皆是被撕去了双翼的。”他迟疑了片刻,又接着说道:“这是京城里第二只被发现的鲛妖,还有一只你见过——万掌柜。”
“不对,”一直蹲着打量那妖兽的孔离,突然开口打断他们二人的讨论:“这不是真正的鲛。”
他指了指额头,你们来看,这人额中。有块似角状隆起的包。
二人走过来一看,果不其然,这下,这个东西的真实身份更难琢磨了。
百里彦从怀中拿出一件法器,将这妖兽收入其中。
就在这时,程霖听闻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忙说:“有人来了,先躲一下。”
众人环顾了一下四周,未有什么落下的,于是点了点头,各自寻了稳妥路径隐去了。
而这时,门恰好被推开,一个蒙面的彪壮男子出现在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