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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1 / 2)

神明 十六onesix 4976 字 3个月前

进春以后就逐渐变成了白天长黑夜短的日子,斜阳影子都能在天上挂好长一段时间,等到入夜那天边也还能看见亮光。

        潺动的风和着皎洁柔软的月光,白布似的月影落在宫殿的角檐上,就剩下一小角还留在光里,其他都掉进黑夜。

        有七位婢女在前面领路,穿过三个长廊是置于中轴线上的主殿。

        主殿的四角点起数十支半人高的金边龙纹蜡烛,烛火燃得旺盛,也是要将这片黑夜烧出块窟窿。

        殿内喧哗,器乐声声,歌舞升平,俨然一幅盛世安康的喜乐模样。

        在正中央的黄金龙椅上,高位坐着的是那位睥睨天下的王。

        暗金色的龙纹编线宽身袍外衬了件墨蓝色的金边衣坎风云肩,枣红色的束腰带上附了几枚成色上佳的翠玉和块玉镶金边的龙牌,墨色的扳指落在拇指中间把玩。但看穿衣打扮也是贵气,应有皇家的威严和君王霸气,只是他的身形瘦削实在撑不起这衣裳,骨瘦如柴,枯本竭源,眼神里也是疲态,尽管他努力去装出轻松的样子,明眼人也是一眼看透,只是不屑说罢了。

        在他的座位下,群臣左右分文武两别。

        文臣知书识礼,端得是一雅字,就连举杯相邀请也是点头致意,衣袖半遮面,话多酒少,点到即止。对面武将好爽快气,三两杯烈酒下肚酒盅剩的丁零当啷乱晃响,还得招呼宫人再多上几壶酒,要用坛装,典型的话少酒多,更不客气,喝酒上头还能对着坛吹。

        两侧靠内的位置凹嵌一处舞池。

        舞池里,舞姬衣袖飘荡,身段轻盈,离了远处的乐师鸣钟击磬,青铜编钟的声音婉转悠扬,舞姬随着乐声踏点起舞翩翩,殿中的龙涎香味飘散,还颇有几分烟雾缭绕的朦胧意境。

        “你前日罚了姜嫔?”高位上的男子饮了口酒,眼睛看着前面舞池。

        言芙侧仰起头恭敬的说:“是,姜嫔她”

        “姜嫔才进宫难免会有点小脾气,小惩即可倒也不必苛责“他瞅了言芙一眼,话里的意思也说明白,言芙不敢再说只能低头应下。

        “臣妾明白”

        最后口酒一饮而尽,高铤示意宫人把空的酒壶续上。

        殿中乐声突起,盖住席间人的说话。

        从舞池顶上抛下块乳白色的纱帘,纱帘不透光,前头人只看见一片朦胧,好似有人坐在当中透出个模糊的轮廓。

        乐师此刻停下,里边的人轻轻撩动了琴弦。

        琴声缓缓,或实或虚,欲刚欲柔,尚觉得变幻无常。这琴声初起好似幽涧滴泉的清冽,又如春江水滔滔波澜,是后,指尖轻挑起琴弦侧边,琴声趋于平静,留余音泛泛,似鱼跃水面激起的点点涟漪。

        听见有如此美妙的琴声高铤如获至宝,连忙站起来惊喜的问:“是何人在池中抚琴”

        他站起来底下的臣子们也不敢再坐,纷纷起立。几十双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那块从舞池顶上垂下来的苏纱帘帐,想在这块帘子前就把人看清楚。

        帘后的人不急不缓,轻撩起纱帘半角让在外边的婢女接手,她端庄地走出舞池,对高铤微微行礼道:“臣妾琴艺不经,还请陛下恕罪”

        “柔儿此话当真谦虚”高铤走下台牵起婳柔的手,连说话也变得温和,“可想上来与朕同喝几杯?”

        “嫔妾荣幸”婳柔娇羞的回答道。

        丝竹器乐声依旧,殿中也是一片喧哗热闹,缺少了她的琴声伴奏言芙只觉得这样的声音实在枯燥。

        婳柔沿着高台的台阶慢慢往上走,高铤的侧位,宫人很快就布置好新桌。

        她来到言芙跟前先是行礼,“妹妹来迟还请姐姐见谅”

        “哪里,妹妹的琴声空灵婉转,本宫听着也是意犹未尽”

        “妹妹没别的能拿出手,弹琴也只想博君一笑罢”

        言芙瞧见她打扮,水蓝色的翠烟打底衫,散花水雾的长裙外罩了件浅碧色的薄烟纱坎肩,凌虚发髻上缀了几只简单的玉簪。这来赴宴的嫔妃大多描眉粉黛,挑的衣服也全是鲜艳的,明亮颜色。争奇斗艳,百花齐放的场景在宫里也少见。

        婳柔一身素色,虽不抢眼但这样的素色衣裳也挑人穿,浅色衣衫更能觉出这人的模样和身段,清淡的颜色衬得她肤如凝脂,叫旁人也不敢轻易学去。

        “妹妹今日的打扮真是明艳动人”

        “姐姐”婳柔听见微低下头额角正好碰到高铤的肩膀,只听她娇羞的说:“妹妹哪里懂得打扮,姐姐就别打趣我了”

        “实话而已”言芙抿嘴笑笑。

        宫宴还在继续,只是高铤的做法已让许多臣子不满,尤其文臣。装是在与身边人相谈可不时抬头露出的打量目光,那眼睛里多的还是不甘心,凭何这样的好事落不到自家女儿身上。

        春日筵席的规矩明白,只有官职从二品之上和少些位份高又得陛下重视的后妃们参加,摆席的位置也讲究,从高往下。言芙身为贵妃,位置自然排高,是在高铤座位下一阶的左前手上。更不巧,这位置靠边就是顶桩的缠龙柱,柱前半寸不坐人,宫人就把她的座椅稍稍挪前几寸,这本该是臣子们醉酒后说的胡话倒是被她一股脑全了听进去。

        “让一个妃子高坐,这样的事可真是前所未见啊”

        “谁说不是呢”

        有人感叹道:“还是姐妹同入宫好,一朝揽尽风采”

        “邵学这是羡慕了?”

        “岂敢,岂敢,我哪有国丈本事”那人推手笑笑。

        “一胞得双女可是大本事啊”

        “想这国丈也是个厉害人”说这话的老官是才回京里的,对远在京城外发生的种种事仍然是心有余悸,有满肚子的火气是敢怒不敢言,也怪自己当时多眼要看见这些。

        老官闷声喝了几口酒,借着酒气说:“陵州时疫害了多少无辜人,幸好上天垂怜才避免更大的灾祸,可眼瞅着时疫过去,这仅能播种的几亩地还被柳家的那位外姓表孙给抢去造府,天灾也挡不住人祸啊”

        老官愤愤然,借着酒劲一股脑全吐露出来,可是宫宴,乐声热闹,他的这点悲愤都还不及乐师弹起的琴声重。

        “难道就没人去阻止?”他右手边那位小声询问。

        “谁敢”

        “姊为贵妃,掌后宫大权,妹亦是宠妃,盛宠荣恩不断,柳家虽无子在朝为官,可这外头又有多少个不怕死的敢去得罪”老官无奈道,又闷头喝了几杯酒。

        “是么?”听着他们说话,言芙喃喃自言自语。

        白瓷杯中斟满酒,一杯接着一杯。

        只是眨眼,桌上的酒壶见了底,言芙摘下酒盖将它翻倒用力上下摇晃再落不下一滴。看着空空如也的酒壶,言芙突然落寞,人家常说这烈酒无情最是伤身,尝多了还会显得精神迷醉恍惚,喝得越多,想要的也开始变多。

        从前是一杯酒,一壶酒,现在是一坛酒,一缸酒。

        酒意很快上头,双眼所见都变模糊,连带的是看人也不仔细,不清楚了。

        “陛下”言芙醉的不浅,她冲着高铤的位置接连轻唤,“陛下,陛下…”

        “陛下”

        “听见声响高铤扭头来问:“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