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如此。”杨婶摇头,“只是觉得处置太快。我想,要处置慕姑娘,至少得等到少君回来才对。”
霍烟紧紧拧眉。
而杨婶转头,慕槿被压住,眼中泛着湿气,“杨婶……”
杨婶闭眼。
“她来此处,全是我在照顾……平时虽然你们因她不是修者看不起她,但我可以作证,她善行不断……”在慕槿来到西岭的这段时间,全是杨婶在照顾。
她们日日相处,已有感情,杨婶也不愿相信。
但事关西岭与少君……必须要谨慎。
杨婶狠心扭头,却又听见霍烟的催促,“杨婶,这还有什么可等的,陵霄哥哥回来也只会是一样的结果……”
“既然霍小姐认为结果一样,为什么不能等呢?”杨婶又念出一道法诀,随后召出一物,那正是一把古色斑斓的匕首。
她打开,匕面浮现一赤狼之印,正是宛陵霄的灵印。
“少君闭关前给我的’狼骨匕’,你们应知,见此灵印,应如见他。我以此印发令,处置慕槿姑娘,需等他回来。”
宛陵霄是一品高手,世界一等一的凤毛麟角的天才修士。
灵印不过一出,便爆发强大威压。
众人皆跪。
霍烟脸色发白,虽有不甘,也跟着跪下了。
“是……霍家听令。”
杨婶得到这句话,便收回了匕首,没有再看慕槿,转身离去。
慕槿带入了一间白帐。
那位于西岭大帐的边缘。
里面布满了监视囚禁的阵法,令她一举一动皆在城卫眼中。
然而,很多人认为这其实是多此一举,慕槿没有力量,随便来一位城卫守在门口,便能困住她,何须动用法阵。
——西岭人对她大多是轻视的态度。
而押送她的城卫一路无话,来到白帐后,他们启动了法阵,随即要把锁链套到慕槿身上。
慕槿屏息看了看四周,法阵的红光茫茫刺得她双目发热,她却抬头对他们道:“我是被冤枉的,放我走吧。”
无人回话。
慕槿抿唇,又问:“少君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可有传讯?”
依旧无话。
看着无话的人,慕槿深吸一口气,拔下了头顶的发簪。
木簪上的木叶翻转,一朵玉石铸成的木槿花在暗处灼灼生辉,可谓叶里藏花。
“这是南山石发簪,是少君三月前赠我,值三百高阶灵石。”她道,“还望您收下,待我向寒山洞府传讯,告知如今的事。”
城卫这次回头了。
南山石,这对于三品以下的修士是难得的佳品。
他们早知少君手中宝物多,随便拔毛都可以是他们的宝贝。听到此言,不由喉头一动,心动了。
但……
“还请诸位大哥救命,不然小女恐怕活不过今夜。”慕槿眼蕴染雾气,声音夹带哭腔。
城卫再次愣住。
只见慕槿一张脸清丽无暇,裙衫如雪,脆弱无比。
而这番模样,不由令人忆起,许多关于慕槿平日的事。
慕槿虽然不被尊重,名声却不错。
她待人和善,看上去温良无害,也曾帮过许多人的小忙。无关紧要,却表达善意。城卫中也有人也在其中。
城卫动了动喉结,不由怀疑,慕槿如此急着找宛陵霄,或许真的并未背叛。
“……我们只能试试。”城卫一把握住南山石发簪,张望四周,收回了自己的钱袋。
一炷香后。
城卫埋头,试图离开寒城之角。
然而,寒城门下却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娇俏身影。
“去哪里啊?”霍烟身穿金缕衣,坐在高轿上,冷笑,“你怀里……似乎多了样东西,是慕槿的吧?”
“娘,你说她怎么想的,还把发簪给下等人,想去找陵霄哥哥送信,她以为我们霍家不会设伏吗?”
“一个孤女,能有什么眼力见……少君的眼光的确不怎么样,看上这么一个蝼蚁般的人。”
一间装饰华贵的高宅中,火光摇曳,霍烟正和一位四十岁的贵妇人密谈。对方面容美艳,正是她的母亲霍夫人。
然而,听到母亲的话,霍烟却噘嘴:“娘,不许你说陵霄哥哥的坏话——”
她端详着桌上那南山石发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快之事,一把抓起,插到了自己头上,随后又脸现后怕之意,“娘,说实在的,这次真的好险,哥哥他疯了吗,不就是被凌霄哥哥冷落,竟然朝北五郡出卖西郡的消息。”
她出了口气,眼珠子一转,又得意洋洋道,“幸好娘你们提前发现了,我们才有时间布如今之局。哼哼,这一次将计就计,必能拔除慕氏。”
贵妇人却淡淡道:“不过,你真要等少君回来?”
“不,我怕陵霄哥哥回来生变。”霍烟坚定摇头,却眼现歹毒,“我自然今夜就派人去结果了那慕槿。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我也已经安排了有经验的人,让不要留下痕迹。”
霍夫人满意点头,“烟儿,你老大了。”
霍烟告谢母亲。
待母亲走后,她走入闺房深处,面露微笑,正想回忆今日发生的一切,却突然吓了一跳。
因为她随意一瞥,却发现……慕槿竟坐在她房中。
慕槿依旧是下午的一身白裙,裙上沾着尘埃。她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
霍烟瞪大眼睛,却猛地反应过来,笑了,“哦,你是又勾引什么人是吧?以你平庸的修为和天资,只能勾引旁人为你做事,你也擅老此道……不过,你过来干什么?”
她顿了顿,“怎么,来求我吗?但你以为过来,又能如何?”
霍烟声音如同针刺。
慕槿的目光却很平静,平静得让霍烟感到奇怪。
她说:“你拿了我的簪子。”
这是肯定句。
霍烟皱了皱眉,便又笑了。这又怎么样?
“是啊,我拿了你的簪子,你竟然知道啊。”
“在哪里?”
“什么?”霍烟难以置信地看着慕槿。
她难以相信,有人死到临头了,还来寒暄这些废话,“慕槿,你真是来求我的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真想不明白,你这么蠢的人,是怎么留在陵霄哥哥身边的。”
霍烟本想喊人。
但瞥了眼慕槿,她却停住了喊人的动作。
不,这是好机会。
她可以对慕槿施展私刑。
比起囚禁慕槿的大帐,这里完全是霍家的地盘。
之前有其他势力的眼睛,她还不敢明目张胆、做得太过火,但如今慕槿自己送上来,她要先斩后奏,也是理所应当。
霍烟冷笑。
却见慕槿扭头,看向了桌上的珠宝匣。
霍烟是大族小姐,珠宝匣琳琅满目,皆是西岭的佳品。
慕槿正好坐在了旁边。
霍烟看着慕槿,再次笑了,“你可能从没见过这样的宝物吧?这都是西岭的绝品,比起什么南山石,可昂贵多了。陵霄哥哥从未送你这般的,对吧。”
慕槿却没搭理她。
她目光落到珠宝匣,却突然伸手,打开翻了几翻,随后随手般掀翻在地。
昂贵的珠宝滚落,散落满地。
她淡淡道:“这算什么。”
霍烟愣住了。
因为,她完全没料到慕槿有这个动作。
慕槿平静地看着珠宝匣,再次打开了第二个。
她这次却没有打翻,只是她站起来,把一串南珠拿起来,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这件品质的确不错。”
“慕槿,你疯了吗,你在做什么——”霍烟这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气得七窍生烟。
她只想一巴掌扇去慕槿的脸。
不,连续两巴掌。
然而,霍烟突然发现一件事。
……滴答。滴答。滴答。
霍烟抬头,珠帘上沥下鲜血,一滴一滴,如珍珠般垂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脆响。
啪。
这是密闭的大帐,阴冷的却呼呼卷向霍烟。
当最后一颗血珍珠落地时,霍烟倏然察觉自己的身体已变得如木偶般僵硬,像有无形的细线缠住了她的身体,她奋力地想挣脱,却只觉细线如昆虫的脚般刺入了她的四肢,刺痛绵麻袭来,她已动弹不得。
而前方,仿佛有一条阴冷的蝰蛇,正藏在黑暗和血中凝视她,目光如刀。
后知后觉地……霍烟牙齿咯咯咯地打颤,她望向对面的慕槿。
“我等这一刻好久了。”慕槿突然昂头。
“什、什么?”霍烟的声音卡在喉咙,她难以反应发生了什么。
慕槿平静地答道:
“凑出足够的时机和理由——”
“让你死。”慕槿缓缓地,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她手中倏然浮现十根审魂钉,猛地钉在了霍烟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