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金散、琉璃石……此偏僻法门,我方入西岭时,便误打误撞得过。”
罗主事瞪眼,只有喉咙能发出嘶哑的碎影。
“此计的确毒辣,但你们尚欠火候。”
罗主事却已倒下了。
倒下前,他直直地伸出手,似乎试图在生命的最后一息,探清那殿上虚妄,但失败了。
他的头落在一片血污中,死不瞑目。
“少君,罗主事死了。”
“唔。”
“少君,那接下来……”一位身穿黑甲的卫军入殿,单膝跪地,尊听教令。
殿上人却静默几息。
“慕槿人在何处?”
卫军当即惶恐:“慕、慕姑娘?她当下被关押在囚诫所。”
见殿上罗主事惨死,卫军当下不由战战兢兢地揣度上方人之意,“还请少君惩罚属下失职!只因属下之前听霍家训话,误解了慕姑娘真有异心!”
“属下这就立刻命人放了慕姑娘,并好生宽慰,不让慕姑娘再受这般冤屈之苦!”
殿上人却冷声道:“不,谁让你放?直接把她从囚诫所押过来。”
“少君回来了么?他现下如何?伤可全好?”
“慕姑娘,小的可不清楚,少君只说了送你过来……别乱动,慕姑娘,你如果摔了的话,我们可没法对少君交代了。”
雪山的雪阶上,慕槿正被押送,而她的样子好不狼狈。
她依旧被锁灵绳绑着,双手被捆在腰后,眼睛上也布下了一层白雾。这是西岭对付犯人用的法诀之一,可以干扰人的感官,令人不可视物。
她脸色煞白,被从卫推着朝前走,仅能隐约能听到不远不近的议论声。
“那是谁?是慕槿吗?”
“是她。怎么她如此狼狈?她不是少君的情人吗?少君难道不怜惜?”
“怜惜什么,你这几月难道不在西岭么?先不说她身上还背着背叛西岭的罪名,就说从前,她刚来西岭时,也是这么被押过来和押出去的……她和少君的事,就是谜啊。”
“唔……我看,这位慕槿今日不会好过。少君一向铁面无私,此次事发,自然是要亲自审她。”
正午时分,烈阳攀上天幕,照射着群殿的雪顶。
慕槿走着,头顶渗出薄汗,朱红的唇已不见血色。
这一切119号都看在眼里。
119号不由咬牙……这个宛陵霄,又来折腾人!
“十号,别晕晕乎乎了,你马上就要见宛陵霄了。”她已匿在慕槿识海中,只有慕槿能听到她的声音,“在他面前,打起最大程度的警惕和精神,别再被套话了!”
慕槿小脸发白,却道:“好。”
“记住我之前说的事了吗?”
“知道,我作为一个被囚禁的人,不知道霍家人死了,也并未察觉到他为什么提前回来。”
“嗯……总之,我如果从他那里知道霍家人死了,得吃惊。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119号缓缓点头。慕槿虽然经验不足,但听话。
不过,她依旧不放心。
因为……
在过去,几乎她们每次面对宛陵霄,都讨不了任何好。
慕槿几乎见一次宛陵霄,就被套一次话。
如果不是有她119号稳住,一切都快功亏一篑了。
“到了。”提着慕槿的从卫站住脚步。
森寒的空气迎面而来。慕槿到定寒殿了。
她被推进去,只觉氛围瞬间变得窒固,像是有巨大的网和威压扑面压来。
宛陵霄在的地方,大多都有这种感觉。
慕槿的后背肉眼可见地僵硬。
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给慕槿赐座。之后,除她,其余人退下。”
慕槿躯体似更僵硬了。
之后,她被按着坐下。
她坐在交椅上,虽然狼狈,但纤弱的身子挺直,露出了优美的曲线。
一片交错光影中,她白雾蒙眼,双手被缚,雪白的脸上透着红。
恰如神女落难,处处透着易碎感。
“睁眼。”那声音陡然变近了。
慕槿眼前的雾被除去了。
她抬头,看见了宛陵霄。
他本黑影缭绕,但她目光触及他的瞬间,他身上的黑雾也消失了。
宛陵霄今日第一次露出了他的形容。
只见他八尺昂藏,仪容俊绝,一眼望去,如同一轮南方的冷月。
他有瘦削的脸,高颧骨,一双墨瞳隐隐呈现暮山紫,这和他当年重铸金丹未用正道的方法有关。
此时望着她,目光如鹰一般锐利,让人望而生畏。
而寒风自天窗拂来,他却未动分毫。风只吹动了他肩膀上的狼裘,其上狼头有三只猩红的眼,那是他在西岭大猎中的战利品。银质扣带套在他的艾褐辫线袍上,稳固地扣着巨剑“闲邪”。
宛陵霄目光幽沉:“慕槿,笪霖村的慕姑娘,我的‘情人’,又到我们的对谈之日了,期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