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声不大在意,他正想着再去戚家杀个人,却被天一挡住了。
“殿下。”天一呈上信。
江鹤声停下脚步,立于廊檐下,伸手去接,他淡淡问:“谁寄来的。”
“秦家小姐。”天一答。
江鹤声倏尔收回手,他垂眸,看着手上的血污,眨了眨眼睛,鸦睫轻轻颤抖,心头忽而涌出些难以言喻的、惶恐与欣喜交织的复杂情绪。
他轻声道:“你先拿着。”
目光却一直落在那封信上,他想了想,道:“备水,孤要沐浴。”
江鹤声将身上的血渍洗净,换了身素白长衣。
少年人踩着白玉石出来,双手拿着绒白长巾,微微垂首,将湿漉漉的长发绞干。
那封信早已放在书桌上,他在书桌前坐下,轻轻抿了抿茶水。
清冷莹白的指尖触上宣纸,太子殿下的眸光温和下来,他看着纸上圆滚滚的小王八字,眉眼舒展。
大抵是盛夏天热,宣纸上也存着余温,就像小猫儿刚刚压过一样,秦小猫儿写字时,整个人就像软绵绵的小糯米圆子,直不起身,趴在桌上写。
仔仔细细将秦小猫儿的信看完了,江鹤声仿佛瞧见娇气的小姑娘愁眉苦思的小模样,轻笑出声。
清晨,雾气微微蒸腾而起。
云观山脚下,莲池三百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湖泊上的水榭蜿蜒曲折,稀稀疏疏的乌蓬小船漂流于水上,采莲人头戴斗笠,坐在船边,俯身摘莲子。
今日本不是书院休沐的日子,然而此时采莲是云州旧俗,学子们早在几日前就告假出去玩乐,林岱岫便悉数准允了。
秦晚妆站在水榭长廊里,撑着阑干望远处湖边喧闹的街市,尖尖的小牙咬上莲子,清甜的滋味在唇齿间迸发。
秦小猫儿喜欢莲子的滋味,咬个不停,她吃着吃着,又去她的小布袋里抓,却发现小布袋空空荡荡。
这是先前花花跟着她哥哥走时,塞给她的,她都已经吃完了。
她望着一望无际的湖泊,无边的翠绿之间,花花坐在小船上,不停拨着莲子,时不时还喂给她身边的少年一个。
小姑娘瞧一瞧,移开目光,又去看湖边的街市,也没什么熟悉的人来找她。
小猫儿有些失落,耷拉着小脑袋,垂头丧气的。
可恶,那些坏人,是不是都将秦往往忘记啦。
哼——
稻玉看着秦晚妆不开心的小模样,只当她想出去玩儿,柔声道:“小姐,东家许您上船,您若是想去玩儿,奴去帮您安排。”
秦晚妆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很难过:“稻玉姐姐,花花有她哥哥陪,孟姐姐被她的阿娘带走了,可是,为何没有人来陪我玩儿呀。”
“阿兄和林哥哥都不曾来呢。”
还有漂亮哥哥。
秦小猫儿后悔了。
早知道她就不矜持了,漂亮哥哥太笨了,都看不懂她的信是什么意思,气死啦。
稻玉有些心疼,解释:“东家今儿一大早就去商行了,先生又素来行迹不定,许是也有事要忙,待他们忙完了,就能来陪小姐了。”
“哼——”
秦晚妆轻轻哼了一声,坐在阑干边的横座上,晃晃小腿,轻轻嘟囔,“他们才不会来呢,坏人。”
往常旁的小姑娘有人陪的时候,秦往往身边都只有稻玉,因为阿兄和林哥哥总是很忙,秦小猫儿有时候都找不着他们人。
秦晚妆已经习惯了,可是,漂亮哥哥为何不来呀。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漂亮哥哥了呢。
她想漂亮哥哥了,她想让漂亮哥哥抱一抱她。
小猫儿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她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抹了抹眼泪,她不想让稻玉担心,就拿起白纱帷幔戴上。
“小姐?”稻玉有些心焦。
“不、不妨碍哒。”小猫儿抽抽噎噎的,她想了想,绵绵软软的,又说,“我想漂亮哥哥了,我想让漂亮哥哥抱一抱我。”
虽说她知道,漂亮哥哥也很忙,但她就是想让漂亮哥哥陪一陪她。
先前在东宫的时候,漂亮哥哥再忙,都会把她揽在怀里、喂她酥酪吃呢。
“酥酪?”
温温凉凉的声音。
“是、是呀。”秦小猫儿磕磕巴巴应声,心里却有些不开心,她正难过呢,什么人这么没有眼力见儿,要来同她说话呀。
她扒拉扒拉,将白纱帷幔拨来,仰起小脑袋,眼角的清泪还悬着,映着昼光,小猫儿的眸子倏尔亮起来。
心里的小花儿猛地炸开。
秦晚妆眉眼弯弯,伸开手往前跑,乍然扎入一个清清冷冷的怀抱。
“漂、漂亮哥哥,你为何来了呀。”
酥酥甜甜的声音,秦晚妆压下心中的开心,扬着小下巴,颇有些矜傲的小模样:“漂、漂亮哥哥,是你要来的,不是我求你来的嗷。”
“嗯。”
少年人着素白长衣,声音温和,轻笑,哄小姑娘:“是我想来瞧一瞧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