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小没资源,就算有,这么好的事也轮不到我一个新人啊,”冯诺一弯起眼角,含笑看着对方,他对自己笑容的杀伤力有非常清晰的认知,“您那要是有机会,我当然……”
“赵总,好久不见,”身后突兀地响起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冯诺一饱含热情的投诚,“最近几部电影都大卖得很,恭喜啊。”
冯诺一没有转身,余光瞟见郑墨阳走到自己身旁,优雅地伸手和中年男人握了握。
“票房这种事玄乎得很,都得看命啊。”男人倒也挺热情,笑容看上去非常真诚。
“那说明赵总最近运势很旺啊,”郑墨阳带着万古不变的和煦微笑,举手投足都沉稳有力,看上去是再完美不过的成功人士,“今天能请到这么多熟面孔,还得谢谢赵总大力支持。”
“为了山区孩子的未来,都是应该的。”
这时候郑墨阳好像才发现他的存在似的,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这平平淡淡的一眼却极具威慑力——瞳仁仿佛一个情绪黑洞,深不可测又波澜不惊,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关心。这眼神仿佛在他脑子里投下了核|武器,让他整个人都震麻了。
“赵总和我们家小朋友很投缘啊,”郑墨阳把手放在他的腰上,“看来不需要我介绍了。”
中年男人乐呵呵地一笑,仿佛刚才完全是场误会:“郑总的眼光一向很好。”
冯诺一还在咂摸这句话是不是有讽刺意味,郑墨阳已经和对方礼貌道别,揽着他走到会场一个角落去了。
远离人群让他有点害怕,但想想毕竟是公众场合,不至于把他五马分尸,于是又稍稍安心了一些。
“刚才是怎么回事?”郑墨阳问。
冯诺一略微抬了下头,然后就僵在了原地。郑墨阳脸上毫无表情,只有眼睛很专注地看着他,目光里还带着一点估量,好像是在计算应该从哪里下手,下手多重才能满意。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金主爸爸是真的生气了。
从他们在海边相遇开始,郑墨阳从未表露出这样明显的负面情绪。平时不怎么发火的人,生气起来格外恐怖。
让你玩,玩脱了吧。
“冯诺一,”对方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你真是喜欢挑战我的忍耐底线。”
这威胁太过直白,冯诺一几乎想一个滑跪抱住对方的大腿,哭诉着让对方消气。他是真的没什么骨气,反正硬撑着最后受折磨的不还是自己吗。
晚上说安全词也没用了,绝对没用了。
“我错了,”他泪眼汪汪地抓住对方的衣襟,“我就是一时头脑发热,觉得这样演演戏挺好玩的……”
“好玩?”
操,这时候怎么能用词不当呢?!冯诺一深恨自己临场应变能力不足,搜肠刮肚地找理由来补救:“……我是打算拒绝的!最后绝对会拒绝的!”
“是吗?”郑墨阳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怎么没听出来?”
救命啊,他一个终极颜控怎么可能看上中年油腻大叔呢,这锅可太冤了!“我眼睛又不瞎,放着这么完美的男人去找他……就算美国不干涉他国内|政、日本停止出海捕鲸、迪士尼放弃版权诉讼,这事也不可能发生啊!”
郑墨阳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冯诺一庄严地上下指了指:“我对郑先生的忠心天地可鉴。”
“那是长得不好看,碰上好看的可就不一定了。”
“世界上哪有比你更好看的人,”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反正在我心里从来没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郑墨阳评估了一会儿这句话的真实性,终于满意了,把能改变重力的眼神攻势收了回来。冯诺一长出一口气,虽然还是初春天气,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你就坐到你的位子上,别乱跑,”郑墨阳叮嘱他,“也少说话。”
“我知道了,”冯诺一讨好地说,然后又对刚才的乌龙事件发表感言,“真可怕,感觉进了娱乐圈跟进了狼群一样,难道这一行不被潜规则就活不下去了吗?”
“不能说活不下去,但是会很难,”郑墨阳说,“毕竟是个靠关系说话的世界。除非你真的各方面都拔尖,否则没有谁是替代不了的。但真正各方面都完美的人有多少呢,大部分都是芸芸众生,要想火,也没有别的路好走。”
冯诺一几度想开口评论,最后只能说出一句陈词滥调:“贵圈真乱。”
“都是自己的选择,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凭借这样的手段上位,真的能问心无愧吗?不过,冯诺一想,要是他问郑墨阳,有没有对操纵用户心理感到愧疚,肯定也是没有的吧,毕竟他根本感受不到这种情绪。
这么一想,问心无愧这件事,只要改变自己的观念就可以做到,也是挺容易的。
在他出神的瞬间,郑墨阳威胁性地攥紧了他的手,也不知道按到哪个穴位,冯诺一痛的差点叫出声。随后郑墨阳放开了他,恢复平日里那副笑脸相迎的模样,又去做他的热情东道主了。
冯诺一嘶嘶地吸着凉气,用手揉着刚才按痛的地方。感情平日里大老板压根就是让着他的,真动起手来他岂不是要横着出去。
安抚了一会儿自己受惊的心灵,他规规矩矩地走回会场,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然而不幸的事情总是接二连三,命运一向就是这么残酷。
才刚坐下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冯诺一盯着那张脸,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一样,每一条神经都剧烈疼痛起来。他反射性地用手臂抱住自己,想缩到哪一个角落里把自己藏起来,像婴儿一样,好像这样就能抵御外界的恶意。
可惜的是,对方似乎已经认出了他,随即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脚步声仿佛独立于周围嘈杂的世界,一下一下格外清晰。他觉得自己应该逃走,但腿脚好像失去了知觉,任凭大脑怎么命令也纹丝不动,这种感觉经常在梦境中出现,可惜这并不是梦。
“诺一?”来人露出混杂着惊讶和喜悦的微笑,“真的是你啊,这么久不见,你好像一点也没变。”
冯诺一钉在座位上,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也是啊,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