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处得惊人的融洽。

        冯诺一无法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完美的旅伴。说话风趣，体贴入微，待人接物都礼貌而有风度。说真的，郑墨阳对他人情绪的敏感度简直像有脑内雷达一样，精准无比而且从不犯错。

        而且他的肌肉……用文雅的方式来说，就是一个能随时刺激唾液腺疯狂分泌的按钮，搞得冯诺一时不时自降物种等级，觉得自己像是巴甫洛夫的狗。

        冯诺一甚至改签了航班——他们的目的地根本不一样——就为了能在机场和他多相处两个小时。

        事后来看，这是影响了一切的两个小时。

        冯诺一看着机场来来往往的旅客，心情很忧郁，而这不只是因为他即将面对过年期间的父母。他对身旁的明恋对象说：“那我们……回校之后再联系？”

        “好，”对方回答得很快，“不介意我过年的时候找你聊聊？”

        “当然，除非你其实不是r大商学院的学生，是假冒别人身份的变|态连环杀人犯，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是，”郑墨阳对他神奇的脑回路感到无奈，“不过我今年就要毕业了。”

        “哦对，”冯诺一点点头，“你快22岁了。”

        郑墨阳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你的身份证上有写，”冯诺一说，“难道你没有顺便看到我的出生日期吗？”

        “真没有。”

        “好吧。”冯诺一报给他一个年份。

        “等等，”郑墨阳意识到了什么，“你18岁？”

        “对啊。”

        “但你已经上大学了。”

        “准确地说，是大二，”冯诺一向他解释，“我们学校有个比较特殊的班，里面每个人都相当于跳了一级，然后我又早了一年上学，所以……”

        “所以你就是那种电视剧里面的天才少年？”

        “什么？我不是，”冯诺一像是唯恐别人高估自己智商似的，拼命摇头否认，“不过我周围倒是有不少天才，有空我可以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他们会像电视剧里一样有独特的癖好吗？比如无法感知到别人的情绪，或者说话语速非常快什么的。”

        冯诺一回想了一下：“哦，可能有点小癖好，比如喜欢教别人怎么用圆规画正十五边形之类的。但我认识的天才大多数性格都不错，至少没有注孤生的那种缺陷。”

        “正十五边形？”

        “你要是喜欢尺规作图的话，那还挺有趣的。”

        “好吧，”郑墨阳觉得这已经脱离了他所认知的“有趣”范畴，“我大概能理解你说的‘小癖好’了。”

        “你今年大四的话，”冯诺一略带一点拘谨地问，“应该已经想好是读研还是工作了？”

        这个问题十分关键。如果郑墨阳接下来要出国，那么他们无疑至少有两年的异地恋，而如果工作地点不在首都，情况也是一样悲惨。

        他倒没有反思一下，他们压根还没在一起呢。

        郑墨阳回答：“都不是，我有一个自己的创业公司。”

        “哇，你打算创业？”

        对于当时的冯诺一来说，创业是一件太过遥远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在商海闯出一片天地的雄心壮志，也没有什么足以撼动业界的灵感。对于那些敢赔上青春和积蓄的同龄人，他有一种近似于敬畏的钦佩：“你的公司是做什么的？”

        “互联网，”郑墨阳说，“目前还在做新闻资讯的app。”

        “我有用过你们的产品吗？”

        郑墨阳笑了笑，拿过他的手机，让他解开锁，然后在应用商店里输入了一行字。冯诺一饶有兴致地下载了app，捣鼓了一会儿，发出真诚的疑惑：“你们要填的问卷真多。”

        “我最近在想一件事，”郑墨阳从他手里拿过手机，然后刷新了一下页面，新的消息源源不断地跳了出来，“我们现在其实处于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能接触到的东西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各种信息就像商场里的橱窗一样，一字排开展现在用户面前，看起来眼花缭乱，毫无主次。”

        冯诺一把下巴凑近，靠在他的肩膀上——绝不是趁机揩油——若有所思地说：“不是有推荐引擎吗？”

        “现在的推荐机制主要还是三种：门户推荐，关键词推荐，还有热榜推荐。但是这些都是‘大部分人喜欢看什么’，而不是‘用这个手机的人喜欢看什么’，”郑墨阳说，“我希望我的产品有更加个性化的推荐机制，能够让每一个用户看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所以会有这些问卷。”

        “这个想法很棒，但它需要很强的算法，”冯诺一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打了个响指，惹得周围几双不赞成的眼睛看过来，“我的水平还远远达不到，但是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个可能做到的人。”

        郑墨阳似乎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真的吗？”

        “嗯，他和我同一个导师，算是我的师兄，我们关系还挺好的，”冯诺一向他保证道，“等过完年回校，我就找机会让你们见一面。”

        “太感谢了，”郑墨阳长吁一口气，“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最近新增用户和留存率的数据都很惨，我真的需要一个突破口。”

        “不用谢，”冯诺一豪迈地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背，好像下一秒就要跟他当场结义似的，“就当你这几天带我到处跑的回礼好了。”

        说来好笑，明明地方都是他选的，最后完全是靠郑墨阳找到的路。

        “你只是因为有人在旁边，所以不想动脑子而已，”郑墨阳还给这种现象起了名字叫“导航依存症”，“要是只有你自己，你也找得到的。”

        “那换一个理由吧，”冯诺一说，“这几天我看到了很多漂亮的风景，白沙滩，红树林，夜光海螺，甚至还看到了一条在海滩搁浅的巨头鲸——这可是中彩票的概率。但我最快乐的时候，还是你转过身来的那个瞬间。”

        郑墨阳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冯诺一自己也开始反思话是不是说的太酸了，然后对方问他：“你是一向都这么直接吗？”

        “不是，”冯诺一歪着头陷入自我怀疑，“我的大脑重启之后，好像跑到另一种极端去了。我之前也没有谈过恋爱，也许我在这方面就是有天赋吧。”说完还洋洋得意了一会儿。

        而且，他打从心底坚信，他和这位帅哥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让他一辈子站在对方身边，只能远远地观望却不能更进一步，那还不如给把刀让他当场切腹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