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是宋晚,还是那个小男孩儿本身,都知道这不过是避人耳目的借口。
小男孩儿姓翟,是姚静楠被拆散的初恋的儿子。
来家里的时候,他死死抱着怀里的照片。那是他的妈妈,去年病逝了。
宋晚知道这个姓,是小时候她曾无意中翻到过一个铁盒子。里面放着一沓书信,是一个叫翟承悦的男人写给她妈妈的。邮戳在十几年前,她妈妈读大学的时候。翟这个姓氏很少见,宋晚便记在了心里。
妈妈姚静楠能够重组家庭,宋晚很开心。
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多一位继父,分摊妈妈投在她身上的注意力。
然而当这一天真的即将到来,宋晚发现自己想法太过天真。
继弟比继父更先到来,宋晚尚且不知那位叫翟承悦的男人长着什么模样,就先接触了他的儿子翟天宝。
翟天宝,小学五年级,按理来说年龄不小,却比一二年级的孩子还要调皮捣蛋,实打实的熊孩子一个。
到家里吃的第一顿饭,他便将餐快碗碟统统掀翻在地,直呼姚静楠做猪食糊弄他。
他原话是这样的:“这是人吃的饭吗?猪都不吃这些!你到底会不会做饭?不会做就不要做!”
讲道理,那一瞬间宋晚心里是有些爽快的。
因为翟天宝说出了她憋了十几年不敢说的话。
然而在宋晚等着妈妈搬出往日里“营养卫生最重要”等一系列大道理去教育翟天宝的时候,却只等到了姚静楠抱着手机钻研菜谱。
原来妈妈姚静楠,并不是只追求原汁原味,并不是只能吃盐,不能碰其余任何调料。
姚静楠购置了全套的厨房设备与调料,抱着菜谱化身大厨,做出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工作繁忙的她,甚至定了闹钟四点起床,就为了赶个早集去买翟天宝喜爱的新鲜斑节虾。
也直到这时,宋晚才知道自己的妈妈在厨艺一道别有天分。
她并不是不能早起做早餐,并不是接受不了小辈的顶撞和叛逆,并不是只会做猪肉烧牛肉、母鸡炖鲫鱼。
她做出来的菜,可以很精致,可以很美味。她的态度,也可以很和蔼很亲切。她也可以妙语连珠,满腹慈爱,她也可以耐心回答熊孩子的一切问题,满足熊孩子的一切不合理要求。
她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女儿,让出自己的卧室,搬到杂乱的储物间去睡。只为了熊孩子的一句:“我更想睡朝南的房间。”
翟天宝有意找茬,宋晚却避着他的风头。
她平静地让出自己的卧室,平静地接受自己即将和翟天宝成为姐弟,尽可能地去配合妈妈姚静楠与翟天宝培养感情。她是真心希望,姚静楠在辛苦那么多年以后,可以收获爱情重组家庭。
然而翟天宝却并不配合。
翟天宝拿剪刀剪烂宋晚的衣服,拿彩笔涂抹宋晚的墙壁和书籍,将宋晚的习题和作业统统撕毁,在宋晚的水杯里吐口水。到后来,他甚至是趁着姚静楠上着夜班,将家里房门反锁,不让宋晚进屋。
那天宋晚在外面冻了一夜,偏姚静楠还说翟天宝是安全意识高,才知道反锁的门窗。
宋晚忍无可忍,她开始和翟天宝爆发争吵。
可每当这个时候,姚静楠就会呵斥训骂于她,还有一次,甚至动手打了她。
妈妈说:“天宝年龄小,又是男孩子,调皮捣蛋很正常。你是姐姐,你让着他点。”
原来只要是年龄小,男孩子,就可以明目张胆的调皮捣蛋了吗?
她是姐姐,可她根本不是翟天宝的姐姐!
宋晚甩开拦住她放狠话的宝蓝小团伙,脚步沉重地朝自己的教室走去。她心情灰暗,为额头的痘痘,为钟熠的追求,为白煦的打架,为成绩的下滑,为家庭的变故,为刚才几个女生的烦扰。
周六照例是从早自习开始考试。
宋晚一进教室,就听着叽叽喳喳的闲聊声停止。她不动声色,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后等着铃声响起,风风火火的钟熠踏着铃声奔进教室,路过她时顺手递给她一个苹果,再被她顺手地扔进垃圾桶。紧接着白煦在铃声快结束时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一沓崭新的理综试卷,分发给大家,开始考试。
枯燥乏味的又一天周六,正式开始。
宋晚领到试卷,摊开在桌面上,然后打开自己的文具盒,拿出黑色中性笔开始作答。
啪。
她的笔尖断了。
换了一支,啪,又断了。
宋晚干脆将整盒文具都倒了出来。挺好,她所有的笔都被人剪断了笔芯,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宋晚干脆推了推前面戚苒苒的肩。
“干什么?”戚苒苒不耐烦回头。
“借支笔。”宋晚言简意赅。
“你自己没有吗?”戚苒苒不愿意。
“有。被你之前一脚踢到前面,找不到了。”宋晚言简意赅。
戚苒苒一噎,不情不愿地从笔袋里掏了支黑笔丢给宋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