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不知道?”温馥祎轻哼一声,忽然呢喃道,“澜生是我的儿子,我难道能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吗?”
“喵——”
“灵符,你要记住,冬月,花。”——这是温馥祎弥留之际对黑猫说过的最多的话。
当衰落到极致的死亡到来时,悠悠秋风吹过,落叶送来的远方的思念,隐隐约约,温馥祎仿佛闻到了西厢阁中飘着几丝玫瑰花的味道。
“是他来了吗?”她气若游丝问道。
舅母不明所以,她拉着行将就木地三妹,含着泪应道:“是他来了。”
温府上下都以为三小姐口中的他指的是温澜生,唯有灵符清楚,他的女主人口中的“他”,指的是那个万里之外的西洋男子。
“我好恨他。”温馥祎的薄唇飘出四个轻轻荡荡而又情深意切的字眼,这恨意仿佛随时能够随风而逝,这恨意又好像陈酿了数十年的醇厚的爱。
在很久很久之后,灵符才恍然明白,或许恨与爱并不冲突,或许温馥祎永远都怀念着她的明媚少女时,她对西洋男子的爱和恨从不冲突。
灵符抿掉了杯中最后几滴猫薄荷酒,对着许目成说道:“温澜生的生日到底是几号,大概只有三小姐知道了,她如果不说,别人就永远别想知道,她是很善于隐藏的。”
许目成倍感遗憾:“那看来温澜生的生日就是无从得知了。”
猫妖道:“也不一定,温澜生的父亲肯定也知道。”
“可是温澜生几乎从不提起他的父母,”许目成时不时感觉到温澜生身世神秘,她倍感荒唐地问道,“难道他的父亲还在世?”
“当然不可能。”灵符侃侃而谈,“不管是温府还是他的父系家族,再大的一个家族也敌不过战争,不论那边,现在都只剩下温澜生这一个后裔了,不然你想啊,梅非,就是魔鬼什么的显然是西洋的,干嘛要跑到我们这里来。”
“什么东西?”许目成不自觉地皱起脸来,她没能理通灵符言语的逻辑,“梅非到这儿来还跟温澜生有关?”
“对啊,不然你以为呢?”灵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猫薄荷酒,舒心地瘫在椅子上。
许目成大惊:“我还以为是跟什么国际化有关,比如跨国地府交流之类的。”
几声清晰的笑声从楼梯上传下来,温澜生走到吧台后,下意识揽住了许目成,不着声色地将她与猫妖拉开一段距离,笑道:“地府交流,也是亏你想得出来。”
“所以你和梅非是有些关系的,”许目成上上下下大量着温澜生浓墨般的发丝与眉尾,忽然想到了梅非一样的黑发黑眼,脱口而出,“你们两个不会有什么血缘关系吧?”
灵符一口猫薄荷酒含在嘴里,咽不下去,禁不住猛地咳了一声,浅色液体从嘴角溢出,他顾不上擦,只顾得扶着桌子,免得自己笑得从椅子上滑下去。
温澜生半晌没出说话,最后幽幽道:“很大胆的离奇猜测。”
“那不然呢……”许目成也觉得自己的推测太傻,微感害羞,小声撒娇道,“你快告诉我嘛,不然我只能瞎猜了。”
“等下班再与你说。”温澜生敲了敲桌子,又对将要笑得滑下座位的灵符说道,“灵符,到一边去,有客人来了。”
小酒馆的第一批客人踏着落日余晖而来,温澜生熟练地问诊并配好药酒,许目成一时帮不上什么忙,便游手好闲地与角落里的灵符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灵符对他曾经高度评价的一部游戏的续集进行了无情的批判,许目成则好奇地询问了猫妖对“世事无常”的看法。
灵符耸耸肩,不在乎道:“还能有什么看法,随便咯。”
“就是这样?”
“不然呢,”猫妖翻了一个白眼,“我有什么看法也没什么用啊,所以过一天算一天。”
许目成有片刻陷入了沉思,她在思考猫妖这样的心态是豁达呢还是属于一种放任自流的放弃呢,但无论是属于那一种,她认为温澜生应该多少向灵符学习一下。
“梅非!”灵符忽然惊叫了一声,打断了许目成思考怎样委婉地要求温澜生看开一点。
“怎么了?他来了?”许目成猛地扭头看向门口。
“不是,是我突然想起来,”灵符拉住想要站起来张望的许目成,说道,“梅非肯定是知道温澜生的生日。”
“啊?他们关系很好吗?”许目成一愣。
“不是,是温澜生与梅非有点家族渊源,”灵符故意高深莫测,“温澜生父亲那一脉,都是跟魔鬼有点联系的。”
“哦。”许目成干干巴巴应了一声,在小酒馆待久了,见识过妖妖鬼鬼,这样干瘪的消息确实无法令她吃惊。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啊,你难道就没有看过什么恶魔的仆人之类的电影吗?你就不感到震惊吗?”
“嗯,一般般吧。”许目成平淡地应付着,在一片嘈杂之间她听到了小酒馆门口风铃的清脆声音。
当灵符倍感失望之际,他看到许目成面上忽然浮现出了吃惊的神情,他以为许目成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口中的魔鬼家族是多么骇人听闻了,却发现许目成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酒馆门口的方向。
接着他听到许目成口中含糊而震惊的发出了几个音节——“徐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