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忍冬穿好衣裳下床,低头看看自己扭伤的脚,沉默半响。
眼珠微动,叶忍冬扶着墙找了个木棍杵着,一瘸一拐地进厨房。
清澈的水盆当中,铺着厚厚一层百合。
一瓣一瓣的,有玉质般的清透。
叶忍冬前面儿哭狠了,有些不适地眨眨眼,边将其捞起。
最后淘洗完,他拐着棍儿洗锅烧水。
百合晾晒前,应该先在沸水中滚过几遍。
时间不用长,几息就行。
叶忍冬将手里的棍子当柴火烧了,等锅里清水咕噜噜冒泡时,叶忍冬将百合倒进去。
近十斤百合像白玉贝,叮咚落入水中。
竹编漏勺在水里过两下,就将里面的百合捞起,放在提前准备好的簸箕上。
用漏勺将其摊开。
等它阴干之后,就可以长久保存。若是多存些,可以拿到镇上换些钱。
叶忍冬绕着灶台,将柴抽出掩在灰里熄灭。
他现在搬不了这个簸箕,只能等阿玉回来后叫他端出去。
做完这些,叶忍冬从灶台后重新挑了根木柴,有些忧愁地杵着出去。
秋冬季节正是挖百合的好时节,正巧能多挖些。
他蔫巴地低头。
怎么就伤到脚了……阿玉肯定不会让他再进山了。
傍晚,天蒙了灰纱,程郎玉早早回家。
叶忍冬正坐在卧房缝衣服。
膝盖上的中衣大,明显不是他自己的。
等收完最后一针,叶忍冬将针线剪掉后收起来。
该做得晚饭了。
他杵着棍子推开门,就见着推门而入的程郎玉。风尘仆仆的。
“回来了。”叶忍冬手前伸想拉他。
程郎玉大手握住小爪子,说道:“我身上脏,夫郎坐着休息,我去做饭。”
在这年头,能进厨房的男人堪比在外面地里找到一粒米,稀有至极。
“我烧火!”叶忍冬杵着木棍追出去。
程郎玉拿他没办法,又退回来抱人。
而被接回来的程韶跟程宝儿见怪不怪,亲亲热热挤在灶台边,守着家里唯一一个病人。
程郎玉一直将两小孩当半个隐形人。
但每每看到他俩对叶忍冬越来越亲近,隐形人就变成了“眼中钉”,扎眼得很。
他不动声色地敛眉,等这股妒意压下去。
程郎玉不喜欢任何人占有他夫郎过多的目光。
因着中午再祖屋那边做饭,两个孩子也经常过去,叶忍冬每天看顾俩小孩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大多情况下,他俩是跟着元宵、虎子一起玩儿。
所以即便是叶忍冬每晚都能察觉到程郎玉心情不好,也只猜测是男人白天太累了。
这不,等人收拾完后,在床上又恢复成那熟悉的模样。
像困顿的大猫,身躯矫健,想吃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因着叶忍冬今天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被程郎玉叼进被窝好好教训了一番。
从头到脚哪儿都没放过。
最后叶忍冬被收拾得软绵绵、惨兮兮,只能猫儿般叫道:“相公,相公。”
晨雾渐浓,风雪欲来。
百合的白玉色渐渐变成了淡黄白色。
十一月十五,铺瓦这一天。
天空突然飘起了细小的白晶。
下雪了。
这就像个信号,让修房子的的人顿时沸腾。
天还没亮,程郎玉、程立民,还有程家大伯、二伯纷纷上房顶上瓦。
云山的雪落得快,程郎玉捂在胸口的玉米饼子都没来得及吃。
他剑眉蹙起,只希望在雪压屋顶前能够将房子全部铺完。
程家人没动工多久,石金山也过来了。
他招呼众人:“快快快,铺瓦。”
搞这么久,最后一天,可不能出岔子。
工人也知道情况急,该爬屋顶的爬屋顶,递瓦片的递瓦片。
雪白,将天色映得敞亮。
也不知道是早上还是上午,雪突然加大,从撒盐变成了能看见形状的雪花。
要快!
所有人的心都绷紧了。
若是现在没有把瓦铺完,就云山下雪的常态,准是在半个晚上就能将房子里堆上半尺厚。那所有的辛苦,都会白费一半。
所有人分成五队,一队一间房子。众人排成五条长龙递瓦。
铺瓦的人也多,起码爬上去十几个。
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来。程郎玉几个下去,换工队的人。
程立民几个大汉,发挥了那能举百斤重的力气,周旋于各个屋檐下。
程郎玉脸上擦着灰,机械地帮工人们抬瓦。
雪越下越大。
众人都不敢耽搁,甚至午饭都是祖屋那边送过来,他们在房梁上吃的。
暖了胃,冻了一上午的手来了暖意,换着人上去轮番铺。
到下午鹅毛大雪纷飞,不到一刻,站在房梁的人肩上就堆上雪。
可耽搁不起,所有人将神经绷紧。
紧赶慢赶,同村的人也赶过来帮忙。
还好,终于赶在雪铺地之前,将最后一批瓦落下。
众人扫掉肩头的雪堆,齐齐松了一口气。
雪花迷眼,寒风刺骨,大多数人的手上都冻得僵直。
上完梁,这一间青砖瓦房算是修好了。
众人顶着白头,被程家人带回去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