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暮尔尔, 烟火年年*
2018年12月26日。
殷天出院。
米和背着她,跟猪八戒背媳妇似的,兴奋得招摇过市。
他天天给殷天煮大枣。
红枣当归黄芪饮、桂圆红枣茶、红枣牛奶糕、红枣乌鸡汤、桃胶皂米红枣羹、红枣花生养颜粥、红枣百合雪梨水、南瓜红枣莲子汤……
快把殷天给灌吐了。
她消极对待, 拒不张嘴。
张乙安把米和的手指拽出来,米和想躲, 却拗不过她的蛮劲。
那十几道口子极深, 愈合好了,成了一道道凸起的白线。
“看见没有!你进ICU的时候, 人家黑灯瞎火给你剪了一晚上的红枣,就因为这玩意儿能补血!整整剪了一晚上,整整两大桶,跟魔怔了一样, 吓死人了!你爱吃不吃!好心当成驴肝肺!该你的是吧!”
Faith auntie被北方人的泼辣劲儿彻底震慑住了。
米嵘靳和米隋坐在沙发上抿嘴笑,他们跟老殷探讨着破案故事的奇思妙想。
殷天老实了, 端起碗,细嚼慢咽地往嘴里|送。
米和笑眯眯,“好不好喝, 我专门弄得碎一些, 让你好咽。”
殷天囫囵点头,她坐在轮椅上,腰腹裹着固定绷带,不能乱动。
她摊开手掌,米和乖巧地把指尖递过去,轻轻的摩挲让他觉得酥麻麻, “我是不是特别好笑,你在医院躺着,我却在房里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Faith auntie和张乙安迅速对视一眼, 显然被情爱的酸腐给熏着了,迅速离席。
两人热切地商讨起2018年最后一天的聚餐菜品。
张乙安要在31号举办一个盛大的party,邀请了张瑾澜、老莫、阿成、郭锡枰和孙苏祺。
刘秀瑛收到风声,嬉皮笑脸地堵到法医中心,“张姨,您也邀请我一下呗,我这种三无人员,一个人跨年很可怜的,我擅长做饭!煮饺子煮泡面没问题!我还可以带俩帮工,随便使唤,丽子最会包饺子,小晗做土豆牛肉咖喱,那做得跟印度人一样一样的!”
面对16口人的大聚会,张乙安和Faith多方沟通后,制定了一大长串的购物清单。
两人指使老殷和Berg去市场、超市购菜买肉,阿成和老莫则负责所有的饮料酒水。
万众期待的31日终于来了。
张乙安一大清早喜滋滋扯下最后一张日历。
撸起袖子和老莫将殷天搬到卫生间洗头擦身。
浴霸暖烘烘,殷天愣愣瞌瞌,精神很不济。
她这身子原本是熬不过来的,肺脏和肝脏都受到重创,又失血严重。
严慧铭修修补补的同时心也揪着,他的预判是活不过第三天。
ICU第一日的探病名额,老殷让给了米和,米和整整叫了15分钟殷天的名字。
许是亲情爱情的羁绊过于深重,又许是她本身蛮拗不认输的性子,硬是给撑了过来。
这便有了现在极度虚乏的模样。
张乙安和米和寸步不离地守着,即便是睡觉也不敢大意,就怕她一阖眼,再也不睁开了。
这两日还算好些,营养粉、补血液、马百良熬鸡精源源不断地供应着。
让她灰败的脸色终于泛出一丝嫩红。
将殷天打理的香喷喷后,米和背着她回卧室。
日头大盛,拉开窗帘瞬时亮堂堂,米和将窗户推开一个小口,将刘秉如案件所有的资料都放置在床柜上。
他靠着床头坐下,将殷天揽入怀中,掖好被角,“严主任说了,咱得多晒太阳。”
待她入眠后,便整理起案件的回辩思路,可他老是走神,刚想出两条,就被怀里的小鼻子吸引了,轻轻触一触,感觉像在碰含羞草。
太瘦了,之前面颊还是平缓的,现在彻底凹陷下去。
米和庆幸自己前段时间监督了她平日的饮食,不然这一次,必定亲者痛,仇者快。
风铃转悠着,铃铃脆响。
殷天的卧室风格一向是威猛的,直来直往的,现下终于被柔化得静谧而和煦。
楼上轻悄悄。
楼下是战场!
客厅的长桌和厨房铺放着目不暇接的食材,堆得满满当当。
米嵘靳和米隋找到了发挥余热的用处,一个撕豆荚,一个掐菜心。
Berg和老殷“乓乓”剁肉,今晚的饺子有两种馅儿,猪肉芹菜和猪肉酸菜。
张乙安和面,Faith开始煲她最拿手的老火汤,龙虾已经处理妥当,等会她要大展身手,做她父亲的名菜——上汤焗龙虾。
老莫和阿成回来了。
搬进来四箱饮料:桃汁、可乐、椰奶,菊花凉茶……和一兜子琳琅满目的威士忌、伏特加。
除了鸳鸯火锅和饺子两大主题,每人都还将奉献一道菜品。
张乙安是粉蒸肉,张瑾澜是地三鲜,Berg是蜜汁叉烧,Faith是上汤焗龙虾,老殷是干煸豌豆荚,米嵘靳是过桥客家咸鸡,米隋是白灼菜心,老莫是鱼香煎豆腐,阿成是青椒肉丝,郭锡枰是西红柿炒鸡蛋,孙苏祺是孜然羊肉,丽子是洋葱鱿鱼,小晗是咖喱牛肉,刘秀瑛负责下饺子……
客厅和厨房,乌泱泱的人,乌泱泱的手。
八爪鱼一般上天入地,龙飞凤舞。
他们的嬉笑怒骂绕梁旋转,直接兜到二层,不时惊扰到殷天。
然而过了几秒,她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再睁眼时,是被饭菜香醒的。
米和背着她下楼,一层所有的灯都大敞大亮。
殷天微微侧头,看见了一长桌烟火袅袅的饕餮大餐。
一排人笑意盎然,乐乐陶陶地看着她,异口同声,“出院大吉——!”
殷天被轻轻安放在轮椅上,有气无力地笑,“谢谢。”
这顿饭吃得勇猛。
Faith大义凌然地要吃麻辣牛肉,张乙安涮了涮夹给她,第一口就能喷火。
Faith辣得眼泪鼻涕一起淌,矜贵气质荡然无存,吐着舌头哈气,显露得可可爱爱。
这顿饭吃得安静。
米和几乎没怎么吃,一直在给殷天布菜,将容易消化的食物喂给她。
他碗筷边有一把细刀,随时把烧肉鱼虾剁成沫,“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给过我一碗菜,你们在吃火锅,我在41号那边看,灯关着,你竟然知道我在。”
他看着殷天慢慢咀嚼,跟仓鼠一样,两腮鼓鼓,可爱极了。
米和幸福地用手戳了戳,他此时春暖花开,终于实现了家人团圆的灯火可亲。
这顿饭吃得心机。
刘秀瑛铆劲儿给丽子灌酒,丽子不胜,小脸红彤彤,脑袋左晃晃,右摆摆。
小晗看不过去了开始挡酒,刘秀瑛和郭锡枰起哄,“挡什么呀?她是你什么人你就挡啊?甭自作多情,人需要你挡吗?什么名份都没有挡什么呀!”
小辈一哄闹,长辈一加持。
繁弦急管的热烈差点把桌子给掀了。
这顿饭吃得丧心病狂。
老莫喝醉了,上手扒阿成的衣服,刘秀瑛和张乙安连忙阻拦。
老莫蹭地站起来,“姐姐……嗝,姐姐我就没谈过恋爱!那东西没一点用,不需要!姐姐我不需要!他们说我就是个男人!我铮铮铁骨!”
刘秀瑛拽她,“他们也这么说我。”
老莫指着阿成,“咱俩认识后……你!你给我灌迷汤!一定是你灌了**汤,不然我为什么干事不专心了,为什么觉得我自己打嗝,觉得我直接抱着一大桶牛奶喝会显得有些粗野,我为什么愿意把我妈的项链挂你脖子上!你出事儿的时候我这儿疼!”老莫死劲儿戳着心脏,“我这儿疼,我疼死了!”
老莫“哇”地大哭,抱住刘秀瑛,“我完了!我被胸大肌捕获了,胸大肌太可怕了!”
阿成扒开刘秀瑛,把老莫抢回怀里,“胸大肌不可怕,来,你看,它还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