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听信了闻人芜的话,还是闻人芜安抚地太舒服,岑景竟真的合上了眼皮,呼吸也逐渐平稳,只是睡梦之中,那双紧攥着地双手也不曾松开。
夜色之下,闻人芜便这样一动不动地望着青年,哪怕一分一秒都不肯错过。
不知过了多久,熟睡中的青年突然眉间一紧,像是陷入了梦魇般,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怕惊动到岑景,闻人芜一晚上都不曾动作半分,只是岑景的声音太小,闻人芜不得不贴近了——
就在他动作的瞬间,岑景似被惊醒般忽的一颤,接着睁开了睡眼朦胧的双眼,只是那半阖的双眼中满是担忧和害怕。
“别去、别去……”青年低声惊呼,“血…不要……”
在听清楚岑景话的瞬间,闻人芜只觉得心脏重重一跳,四肢百骸瞬间被注入生命般重新鲜活起来。
满轮明月映照而入,照亮了闻人芜漆黑却闪着光亮的双瞳。
“放心,他会死。”闻人芜缓缓拍着岑景的后背,承诺般安抚。
“没有人再能伤害我。”他瞳孔似有光芒。
“今后,更不会有人,伤到你。”
…………
浓稠到化不开的黑夜,一道漆黑身影破夜色而出。
他脚步快速却稳健,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穿越魔殿,来到一处寂寥的宫殿前。
这宫殿虽处魔殿中央,却同周边的其他宫殿格格不入,周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死气,和几分微不可查的血腥味。
这是魔殿的禁地之一,只有闻人芜能出入。
随着黑影长驱直入,血腥味逐渐浓稠,及至宫殿深处,整个宫殿内似乎都弥漫着一层粉色血雾。
滴滴答答的滴水声,沉闷地令人窒息的黑暗,无处不在昭示着此处的诡异。
内殿的尽头,一处骤然拔高的圆台隐隐展露出来。
闻人芜身形化作一团黑雾,于原地消散,下一秒,黑雾突然出现在圆台之上,停在了一道匍匐的人团前。
那一团形状不明的东西,实在难以被称做人。
“霍霍、霍……”佝偻人团艰难的发出非人的声响,在这诡异的宫殿中,轻易便形成一种恐怖至极的气氛。
闻人芜却半点不受影响,他面无神情的抬手,一手割破腕间,馥郁的血液顿时涌出,滴落在佝偻人团身上。
闻人芜乃是天生魔体,其血肉对魔族而言皆是大补之物。
当年前任魔尊,也就是闻人芜的生父,囚禁闻人芜数年,日夜取血,便是欲以闻人芜的血肉续命。
而现在,闻人芜主动放出鲜血,早已不成人形的前魔尊,此时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般,大叫着后缩,仿佛眼前之物不是对他大益的补品,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和前魔尊的歇斯底里相反,闻人芜平静地宛如一滩死水,但只要遭受过闻人芜的手段,就会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怒意。
“好久不见,父亲。”闻人芜平静道。
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自从他寻回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后。
在那之前,他每逢思念之时,都会来到此处,回想着那人死去时的痛苦,再将痛苦数十倍、百倍的奉还给眼前之人——他的父亲,这个不成人形的烂泥团。
“霍、霍!”人团挣扎着瑟缩,却只能被迫承受着血液的洗礼。
受这血液的影响下,他常年不愈的剑伤,竟奇迹般地逐渐愈合,腐肉亦如同时光倒流般,竟开始展露出光洁平坦的模样来,随着他身上的变化,那日夜不间断的滴血声都缓慢下来,这全都要归功于闻人芜的血液。
这分明是从前的他梦寐以求的事情,然而现在他却满目惊恐,面露绝望。
闻人芜脚步声缓慢的响起,这声音落在他耳中,却无异于魔鬼的声音。
他拼命往后挪,穿透骨架的锁链发出激烈的碰撞声,间或夹杂着他凄厉的求饶声:“霍、嘶……”
神剑倏然飞出,人团身上旧伤未愈,便又再添上新伤,新伤带着凌冽的剑气,根本无法自愈,熟悉的滴血声,又再一次于漆黑的宫殿内欢快地响起。
随着滴血声,数不清的剑影,一次又一次的穿透人团破败的躯体,令人团的形状愈发似一滩烂泥。
这是对他的惩罚。
惩罚他日日夜夜,永生永世都要受到万箭穿心的折磨,不得求死。
“杀、杀……”
百年间的折磨,他从一开始的对闻人芜的痛骂,晓之以情的劝阻,忍辱负重的求饶……到现在,他只会说一个字。
杀。
闻人芜的血液再一次向他汇聚而来,人团知道,这意味着闻人芜将开始下一波折磨的手段,他避若蛇蝎般拼命后退,哪怕身体被锁链拉扯的血肉横飞。
片刻后,他的状态又稍有回复。
他宛如烂泥般蜷缩在地,看闻人芜好似来取命的恶鬼——不,比恶鬼还要恐怖、残忍,痛哭流涕着求饶道:
“杀、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