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寂静的漆黑里, 只余不绝的滴答和粗重的喘息。
宛如看一条死狗般,闻人芜冰冷中带着厌恶的眼神落在人团身上,他缓步上前。
与此同时, 一道缠绕着黑气,半人高的古朴铜镜, 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人团的身后。
只是人团已近半聋,感知力更是早已不如从前, 故而并未发现。
“杀……”人团发出意味不明的嘶哑声,他挣扎着向前,似乎想抓到些什么,却被闻人芜不动声色地避开。
铜镜之上,黑气化为丝线状,好似长了眼睛般, 精确无误的从穿过空气,没入人团的身上,接着人团身上竟隐隐有灰白色光芒亮起, 那光芒又顺着黑气而上, 最终被铜镜吸收。
闻人芜这时候才冷冷开口:
“当年你为求不死之躯, 残害无数修士, 才制造出一个天煞魔体。”
“只可惜, 当年那身孕天煞魔体的女人,得人相助脱逃,天煞魔体自此流落在外, 直到十八年后,你终于再次寻回。”
滴答、滴答。滴血声和微弱急促的粗传声交织,这声音分明再轻微不过,却流露出一种集懊悔、痛苦、怨恨的强烈情绪来。
闻人芜眼角闪过一抹冷意, 他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
“不死之躯你已然求得。”
“怎么,这才几年,你便换了主意,不求长生反求死了?”
嘶哑的声音诡异的断绝了片刻,紧接着更为绝望的嘶吼声响起。
“杀、杀……”人团匍匐着前进,却又被困于身后拉直的铁链。
像是察觉到什么般,闻人芜眼中冷光一闪,他竟主动缓步上前。
随着闻人芜的动作,人团竟也诡异的安静下来,寂静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不绝于耳的滴血声和粗重的喘息。
“您是本尊名义上的生父,父亲的愿望,本尊——”
闻人芜话音未落,漆黑人团骤然刺出一道暗芒,直朝闻人芜眉心而去,这暗芒隐于夜色,速度又极快,其间更是蕴藏着难言的混沌之意,稍有不慎,便会被重伤。
而刺出这道暗芒之后,人团身上仅余的生息如流沙般迅速消散。
暗芒于顷刻间逼近闻人芜的眉心,而闻人芜却如同未曾发觉般,毫无半点反应。
见状,人团不成形的面上,回光返照般露出一抹得逞般的狂喜。
而就在暗芒即将没入闻人芜眉心的瞬间,闻人芜只轻轻闭眼,一道无形却气息骇人的屏障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如同吹开一道灰尘般,轻飘飘的将暗芒阻挡在外,泯灭。
喜悦之色顿时潮水般瞬间消退,人团面上只剩下绝望和无尽的恐惧。
人团毫不犹豫,转身欲逃,然而不待他动作,闻人芜身形一闪,已然挡住了他的去处。
黑气自闻人芜掌心而出,轻飘飘笼罩在人团的身上,人团骤然发出前所未有的惨叫。
闻人芜眼神冰冷,冰冷冷说出那句被人团打断的话:“——自然成全。”
凄厉的叫声几乎响彻黑夜,人团被黑雾吞噬,又被铜镜汲取,最终化作灰白光芒没入铜镜之中。
铜镜汲取完养分,施施然飘回主人手上。
光洁的镜面上,无数片段似走马灯般闪烁而过,正是前任魔尊的生平。
闻人芜目光从镜面上闪过,透过这面铜镜,他似乎看到了希望。
良久,他收起铜镜,转身离开宫殿。
持续了百年的滴血声,终于在这一夜,彻底消失了。
…………
而闻人芜做完这一切,天色不过才微微发亮。
进庆云殿前,闻人芜不忘换了一身全新衣服,并洗去周身血味,缓步迈进内殿时,岑景仍未清醒。
如同今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漆黑身影合衣,安然躺在青年身侧。
而此时朦胧的日光逐渐升起。
静谧的寝殿内,一道声音低喃道:
“当年岑家之事,若非我所为……”
小乖。
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
漆黑空旷的魔殿上,悬浮着一面巨大有如水幕般的镜面。
镜面灵气流转,宛若自成一方小世界。
此镜名太虚,乃是上古遗传的神物,古籍中记载,太虚镜感日月而孕,生来便满蕴时间之力。上古灵气鼎盛时期,拥此镜者甚至可以逆转时空,可见威力之甚。
只是上古战乱,神器们几乎全都埋葬在那个辉煌的时代,唯独太虚镜以其操控时光的能力破时空而出,辗转存活之万年后。
然而万年后灵气凋零,太虚镜更是受创严重,日夜磋磨,而今早已不负当年逆转时空的逆天能力。
即便如此,它品阶也不曾跌出过天阶灵器之外。
大殿中央,魔骨堆积而成的高台之上,浓厚的黑雾萦绕着一道端坐宝座的挺拔身影。
闻人芜一袭玄色镶金纹魔袍,一双沉如墨色般的瞳孔,直直穿过寂寥的大殿,灼灼落于太虚镜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