昳丽看的满肚子火，暗骂她没出息，“魂儿都给你勾走了是吧？”

        胭脂红对上昳丽，立时换了副面孔，随即也支走了芊儿。

        此时房中只剩下她们两人。

        但两人之间没什么话说，昳丽原本想对她关切一二，可又拉不下脸来，一时间只好沉默着。

        “你究竟想怎样？”胭脂红主动开口打破了沉寂，“你就这么恨我吗？只因我与你不是一母同胞？”

        昳丽微愣，抬眸望她。

        她恨她吗？想必是恨的。若没有她们母女的出现，父王和母后夫妻和睦，她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可如今，母后走了，姐姐也走了，父王年老多病，将来怕是也会离开她，她在这世上就只剩下她一个至亲。

        如今，她对胭脂红的恨意还剩下多少，自己也算不清了。

        “我不该恨你吗？”她反问道，“若不是因为你娘的出现，怎会导致我母后常年独守空房，最后郁郁而终？我父王身为王子，北渊未来的继承人，如何会被褫夺封号，沦落为一个小小的亲王，还要受那乌托的打压，在北渊抬不起头来？姐姐本就体弱，却为了见你一面，不惜冒着风雪来到大泱，最终难产而亡。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胭脂红叹气道：“即便没有我娘，也会有另外一个女子出现，父王从未爱过你母后，你心里难道不明白吗？”

        乌洛王妃是梁国公主，当年大梁气势正盛，北渊与大泱打的不可开交，北渊势单力薄，被迫接纳了前来和亲的梁国公主。生在帝王家，没有选择婚姻的权力，昳丽如何不明白。可母后毕竟深爱着父王，两人又是结发夫妻，一同走过这么多年，凭借着这么一点亲情，他们也定能相互扶持，相敬如宾地走完一生。

        没想到区区秦云，中原一个身份卑贱的舞女，竟轻而易举地打破了父王与母后之间那点微妙的平衡，母后自天平上狠狠地坠了下来，从此万劫不复。

        乌洛王有多爱秦云，昳丽是看在眼里的。当年乌洛王回到北疆后，时常盯着一副画像出神，每每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画像上的女子容颜姣好，温婉静谧，是一个不可多见的东方美人。饶她那时还小，却也被秦云的容貌惊艳到了。

        惊艳过后，她一把夺过画像，将其撕碎。并怒斥他是被狐狸精迷了心智，害死了她母后。

        乌洛王也不恼，只静静地望着她，随后提起画笔，重新开始描绘秦云的画像，画像还没成型，又被她抢过来撕碎了。

        乌洛王颇有耐心，八年来，他手中的画笔从未停歇过，画的永远是秦云的画像。画到最后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中跳脱出来般。

        昳丽也颇有耐心，八年来，她唯一的乐趣就是跑到乌洛王的书房里，去撕毁他描绘了许久的画像。他画一张，她便撕一张，终而复始，从不间断。

        直到胭脂红来到北疆，传来了秦云的死讯。乌洛王从此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书房里那支笔再没提起过。

        昳丽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从前的母后，整个人郁郁寡欢，几乎没有了生气。

        昳丽沉默良久，出声道：“你说得对，我不该恨你母亲，我恨的应该是那个出现在父王身边的女子。可那个女子就恰好是你母亲。你母亲如今亦不在了，母债女还，我恨你是不是理所应当？”

        “你恨我，便冲着我来，为何要去伤害楚思？她同你又有什么仇怨？”

        “我只是想让她离开你而已，我不明白，你为何会爱上一个女子。你和她不同，你背后是整个乌洛家族，让人知晓这样不伦的感情，会连累家族受天下人的耻笑，她孑然一身，自然无所畏惧，我不能眼睁睁看她将你带进泥潭里。”

        乌洛王妃的郁郁而终，及乐之父亲的始乱终弃，让她觉得爱情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男女之间尚且没有爱情可言，更何况是两个女子？

        “为何会是泥潭？”胭脂红平静地反问她，“为何两个女子就是不伦？自古以来都是男婚女嫁，男女搭配。可从来如此，就是对的吗？她的眼里，心里，甚至梦里都是我，你能找出第二个爱我至此的人吗？”

        “这……”昳丽一时语结。

        胭脂红眉眼染几分笑意，那是一中对未来的憧憬，“我这一生，已经定了，就是她了。你是不会明白的，你这样一个自是狂妄的人，如何会明白爱上一个人的滋味？那中因她的快乐而快乐，因她难过而难过的感觉，你不明白我为何会爱上楚思，就像你不明白当年父王为何会为了我娘而滞留中原数年，甚至放弃了王位。”

        昳丽眼里满是不解，“父王为你娘放弃了王位，得到了什么？是打压，是排挤。我母后爱了父王一生，她又得到了什么？还有姐姐……总之，他们没一个有好结果。”

        胭脂红垂了垂眸，沉静道，“如果非要以得失来判断，那我也不晓得意义何在了。”

        昳丽神情恍惚，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突然偏头问芊儿，“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芊儿一下子给问懵了。

        她哪里晓得去，她这二十多个年头就跟着伺候昳丽了，还没对谁动过心呢。

        又听昳丽念叨着说：“胭脂说，喜欢一个人会因他快乐而快乐，因他难过而难过，为何会这样？他难过便难过，干我何事？”

        “这个……”芊儿哑口无言。

        昳丽仿佛在自说自话，也没让她答。过了一阵子，突兀地出声，“回去吧。”

        “回哪儿去？”

        “北渊。”

        她们此行留下的目的是为了解昳丽身上的噬心蛊，可那蛊毒早在胭脂红当日去往圣天教之时，便已经解了。如无意外，她们早该回到北渊。只不过昳丽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回去，反而令芊儿感到突然。

        “要不要同三小姐说一声？”芊儿问。

        昳丽缄默片刻，道：“不必了，先回趟京城，收拾一下就走。”

        昳丽一向雷厉风行，第二日一早便启程回京。她没有同胭脂红打招呼，而是将自己要回北渊的事告知了洛水。

        胭脂红得知这个消息，心中不禁感到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