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就算真在大厅门口被拦,只要报上名号,校领导也得给她老公这个面子,亲自前来接待,请她上去。
她也就是图个低调清净,懒得大张旗鼓,才没提前打声招呼。
当然也幸亏没打招呼,又灵机一动,特意往宿舍区绕了一圈,才得以有此番艳遇……想到这,陈女士难免有些得意。
对面,程云澈早被她啰里啰嗦一大段话,折磨得耐心几近告罄。
只有当余光黏在池薏身上,半寸不离地紧跟着她的身影,心情才能慢慢平稳下来。
他把脑袋后缩,往睡衣猫耳朵兜帽里躲了躲,更衬得下巴愈尖,唇色愈淡,一张小脸说不出的惨白可怜。
“持学生证可以带家人朋友前往,但是,我……”又是一阵咳嗽不停。
他仿佛极其想要陪同前往,可惜身体实在不允许,病得太重,愧疚和纠结在脸上交替浮现,任谁看了也舍不得勉强。
因为呛咳,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遮在那双好看的眼睛上,让人忍不住想要动手把它拿开。
到了陈女士这个年纪、地位,已经很少会再去刻意忍耐这种冲动,想做便直接就去做了。
帮忙拨下头发而已,动作是有点暧昧,但那又如何,她又不是故意吃他豆腐。
于是,陈女士踮起脚,把手伸向了程云澈的脸。
程云澈微蹙了下眉,又迅速展平,随着她的手抬起的高度,心中也开始默数倒计时。
等到那张手离他的鼻梁只剩十公分,倒数的数字也走到“1”,他身体陡然后倾,撞上门口的黑色路灯杆,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动作仿佛排练了无数次一样自然流畅,完全看不出半分故意为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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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这个时候,池薏听到响声抬头,看见了他们。
她偏头看过去,目光所及之处,程云澈不小心趔趄了下身子,后背撞在栏杆上,姿态仿若受惊闪躲,颇有些狼狈和难堪。
而他的脸前,横着一张女人的手。
这画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定是一副恶女强抢美男的经典场景。
身体反应快于大脑一步,等池薏意识过来,她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两人面前,捉住了陈女士的手。
她闭了闭眼,脑内组织一番措辞,不等陈女士有所反应,直接开口定论。
“陈女士,真不好意思,不知道小程哪里惹到您了?我代他向您道歉,也请您多谅解……没出过校门的人,学生气都比较重,不太会说话,脑子也不够灵活,容易得罪人。”
“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直接把他晾在那儿就行,甭多给他眼色……这个年纪的学生都比较要面子,您这一巴掌打下去,万一冲动之下,他再做出点什么,那岂不是更惹您生气?”
池薏在脑内一转,便知道“猥亵”“性骚扰”这条路铁定走不通,陈女士又没实质性做出些什么。在这上头争辩,最后怕是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索性直接把她的动作定义为打耳光。
池薏这番话,虽然处处都在贬低程云澈、恭维陈女士,但倘若细品,实际上每句话都在回护程云澈、暗讽陈女士。
陈女士又不傻,当然听得出池薏的言下之意,完全不打掩饰地直接沉下脸来。
这个池薏,已经不是第一次坏她好事。
眼下并非展开辩论的好时机,陈女士把这笔账默默记在心头,也懒得打招呼维持表面友好,翻了个白眼,踏着高跟鞋甩步离开。
程云澈全程顺从地,心安理得躲在池薏身后,听她偏心他、维护他。
这场面,很容易让他联想到多年前的那个深夜,他醉酒后偶遇的那对“姐弟恋”小猫——他曾经疯狂地嫉妒,那只公猫有母猫无条件的偏袒和保护,而池薏,却只想着逃离。
没想到时隔多年,在他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在她见识过他那么恶劣的一面后,她竟然还愿意维护他。
哪怕这只是因为两人目前的同事关系,程云澈也仍然心头窃喜。这种被姐姐护在羽下感觉,实在令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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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走远,池薏才分出一分心思,抽空打量程云澈,这么猛地一看,她忽然意识到他真的好高。
比刚高中毕业那会儿,还要蹿高六七公分。
两人面对面平行站着,她必须要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他的全脸。
两人这么相觑无言对视数秒,池薏搜肠刮肚,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脑子一短路,鬼使神差问出一句:“你多高?”
程云澈愣了愣,老实地说:“18654cm。”模样看起来有些呆。
说完犹豫几秒,又忙问:“是……太高了吗?”懊恼地低下头,像是有些自卑和不安。
“怎么会?”池薏赶紧说,“男孩子高点更好看。”
“那是太矮了吗?”
“不矮不矮,刚刚好。”
“真的吗?”
“……嗯。”
池薏觉得这对话简直弱智得令人头皮发麻,仿佛置身幼稚园小班。不过好在经过这番讨论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没那么尴尬了。
池薏抬臂看表,略有些歉意地说:“我约了沈知悦教授十点见面,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赶紧过去,你……”
“我等下去校医院拿点药就行,姐姐……小池姐不用担心我,你忙你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程云澈“善解人意”地扯出抹笑,看起来是那么委曲求全。
池薏愣了愣,刚才只顾着应付陈女士,她也没细心留意。
这么仔细抬头一看,程云澈脸色确实有够差劲,看起来病恹恹的,眼皮勉力强撑着,明显没什么精神气。
他真诚地看着她,眼睛里残留着不停咳嗽时呛出的水意,眼泪汪汪的,眼眶略微泛红,看起来好不可怜。
对着这幅神情,着实让人做不出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去看医生的事儿。
池薏顿时就有些为难。